但不妄山上的麻煩事兒跟金鉞境神門之間倒是沒什麼關係。關係在於佛門之間的淵源。金鉞境也有佛宗修者。只不過很少很少。
五十多年前,有一衆金鉞境苦修僧前往金鉞境最西南邊緣,極其炎熱的南門州苦修。發願要在此地挖掘一座“莫蓮石窟”。除了發願明志以外,更重要的是藉此地、此機會向金鉞境百姓宣揚佛法。
當然,因爲金鉞境佛宗修者極少。許多僧人都是四處遊歷的行腳僧。如果這石窟建成也算在金鉞境地界給佛家弟子們尋了個落腳歸宿。長此以往也好振興佛門、宣揚佛法、普渡衆生。前百年後,這“莫蓮石窟”也可能會成爲金鉞境的“不妄山”。
不得不說,佛門的追求同道門或者神門不一樣。普渡衆生四字完全就是字面兒上的意思,在修者橫行的乾暘大陸上,這是對凡人百姓的極大利好。在襄境那邊兒,由於修者諸多門派之間,以及修者同凡人、皇權之間的關係複雜,利益糾葛衆多。不妄山也時不時做些給皇室施壓的勾當,但要說純粹爲了利益去坑害百姓卻是沒有的。
但無論皇權還是道門、神門,皆排斥佛宗。
相對道門、神門,佛宗以普渡衆生爲教義。在修者和凡人之間有所偏重,對道門、神門修者難免有所制約。雖然都是修者,都講因果,都崇善念。但佛門的普渡衆生和道門偶爾補上兩句的“無財不養道”、“物競天擇”也不完全相同。都是對生命的追求,都是修行。倒也沒有善惡、上下之分。
對皇權統治來說更爲複雜。由於教義,許多信衆皈依後便會將此生寄託於來世,懶於生產耕種。宣揚無慾,以使民間懈怠於生育。而佛門子弟又同爲修者身份,皇權不好賦稅徭役的往上加。同時還有其他信衆對其供奉、資助。這都不是皇權所喜之事。
同道門、神門不同。佛宗修神識、精神。對靈根天賦毫無要求。衆生皆有佛性,衆生皆可修行。如此低的修行門檻自然更容易吸引大量信衆。而宗教的發展無疑會影響到皇權對民間的影響力和掌控力。而且出於“普渡衆生”的原則,對世俗利益少有追求的佛宗更不會站隊皇權。甚至有可能在凡人同皇權之間出現矛盾的時候向皇權施壓。
就是這麼個奇特的關係。是非對錯很難評判。
“莫蓮石窟”營造了許多年,至今未有完工。或者說僧衆們壓根沒想過什麼時候開鑿完成。就是這羣山,這個南門州似乎就打算一直開鑿挖掘下去了。
這吸引了金鉞境各處僧人陸續定居此處。同時也吸引了大量南門州百姓皈依,成爲信徒。莫蓮石窟附近的村落信衆除了供奉些米麪財物以外,也經常會來這裡幫工。做些營造佛像、繪製巖畫、壁畫以外的力氣活。以示虔誠。
十二年前,附近村落中有一對夫婦前來莫蓮石窟幫工。家中最小的兒子頑皮,也跟了過來。
父母同其他僧衆、鄉親一起開鑿石壁,運石擡土。這孩子便也學着大人的樣子四處“幫倒忙”。也不知怎的,莫蓮石窟四周忽然間狂風大作、雷雨交加。這孩子所在的石窟恰好在一處不小的山腳下,結果石窟突然塌方。彷彿整座山都塌了一樣,正把他砸個實成,埋個嚴實。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能看懂,這孩子是沒得救了。但其父母哪裡捨得自己的親生骨肉?瘋了一樣的挖、刨,哭的眼睛都要滲出血來,挖的指尖盡是鮮血。鄉里鄉親的也只能勸,只能攔。但莫蓮石窟的僧衆卻見不得這樣的場面。
一衆僧人齊上,也不說還有沒有意義,有沒有救。拿出佛門僧人特有的執拗勁兒只管挖。之後又有四位修出神通的僧人施法念經。衆僧善心和這對夫婦的執着感動了鄉親們。這一大幫人好一頓的挖,足足折騰了三天才把這孩子的“屍首”給挖出來。
然而......
真挖出來纔看到,這孩子不但沒死,連點傷都沒有。雖然深陷昏迷之中,雙目緊閉。但呼吸均勻,生機不減。雙手還死死的抱着一個物事兒。
當時又是泥,又是土。直到衆人將其上污濁之物盡皆除去才見真容。乃是一柄極長的降魔杵。
杵爲五股,頭股有蓮花寶座。柄股四面鑄有人面像,其下有寶珠、蓮華等裝飾。五股越往下越長,最下股的四棱尖刺最長。通體密密麻麻的符籙無數,就連四棱的棱面兒上都有均勻、清晰的刻痕。
第四股上有兩個清晰的文字,“扶靈”。這降魔杵又長又重,剛剛現世時同那位抱着它的十來歲男孩差不多高。說是寶杵,卻更似一把劍,一把鐗。
是寶杵庇護了這頑皮男孩,讓他免於被塌方的石窟淹沒。如此神蹟,也讓這男孩的父母決定將他交給佛宗僧衆,成爲了一個出家的小和尚。法號嚴杵。杵就是那降魔杵的杵,“嚴”則來自於他的輩分。倒也沒什麼深意。
如此神蹟自然也讓莫蓮石窟名聲大噪,信衆更多,更爲堅定。自不必提。
無論是否情願,嚴杵終究入了佛門成了個小和尚。在他昏迷的幾天裡,那雙小手也死死抓着手中的降魔杵。真是搶都搶不下來,那手指頭掰都掰不開。隨後這寶杵也直接被僧人默認成了是他的“天選”之寶。小時候就拖着當禪杖,長大以後則背在背上。走到哪帶到哪,從不離身。
嚴杵當了和尚以後,除了被剃光頭和不許殺生吃肉以外其實也跟曾經的生活差不多。衆僧待他很好,甚至是多有縱容。即便他實在忍不住嘴饞跑回家裡的雞窩掏蛋吃,也就罰他面壁倆時辰念念經。父母更是一直都生活在莫蓮石窟附近的村莊裡,時有照顧,並無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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