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一手提着盒子,另一隻手木然將電話從耳邊拿下,看着安生的眼神茫然而恐慌。這可不是平時看到的葉臻,安生有些擔心,他臉色很不對勁。
“你……”
“小姐,東西都已經固定好,可以走了!”搬家公司司機叫道。
葉臻慢慢轉頭看向那輛車上的東西,又回頭看向陸安生,嘴緊緊抿着,捏着電話的手格外用力,他不說話凝視陸安生。
陸安生你能別鬧了嗎,奶奶她走了啊,說相見你的奶奶,盼着我倆能好的我的奶奶走了啊!
奶奶不在了,安生!
安生頓時覺得心虛。
“我今天搬了,下個星期跟我媽出國……”
葉臻覺得腳底虛浮,想哭喊着什麼,喊不出口。夾帶着太多悲傷的憤怒,讓他覺得此刻的陸安生殘忍得像把刀子,往他已經淌血的心口捅入,接着用力地推進,再推進……
他突然想讓自己的心,就如此死掉。
手裡的盒子,沉重得讓他擡都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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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嘴兒沒事兒,葉臻你是男孩子,多讓讓安生。
奶奶……我讓她了,可還是留不住她。
“我讓你。”葉臻咬牙說道,“陸安生……我讓你走,絕對不會再挽留!”
將手裡的糕點盒塞入她懷裡轉身離開。
安生慌忙抱住盒子,腳下意識跟着上去,一步兩步……最終停了下來。
葉臻你再走就超過一百米了!
你超過一百米了!
葉臻絕然而去。
在安生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了,一百米一百米地離開,最終消失。
鍾雨辰如期進行了手術,手術那天葉臻沒來,奶奶出殯。鍾雨辰的手術耗時將近八個小時,似是跟死神做了一次長久的談判,最後得出的結果,是鍾雨辰第一次手術成功。
生命就像是一個以死亡爲終點的長跑,每個人以每分鐘六十秒的速度進行,當一個人到達終點後,會有另外一個人拿起生命的接力棒繼續奔跑。
陸安生後天跟母親出國。
臨走前最後一次來看鐘雨辰,從羅森的嘴裡得知葉臻奶奶去世的消息,因爲鍾雨辰手術,所以葉臻一直沒說,奶奶去世是上週週日,也就是她搬家的那天。
羅森說,葉臻那天回家奶奶還把他送出門口,但老人家坐回躺椅上睡着了之後,就叫不醒了。
不應該這樣啊……
安生奔跑着往葉臻的住處。
羅森不知道,那天她還收到了葉臻奶奶給她做的糕點,葉臻頭一天晚上還來找過她說奶奶想要見她,可是她沒去,沒來得及見奶奶最後一面。
這是用所有都挽不回的遺憾。
安生姥姥走的也很突然,晚飯還給她做了雞蛋羹,後來坐在椅子上做着手工活就睡着了,然後也叫不起來。當時舅舅一直叫,媽,媽。然後大聲地叫,媽媽!媽!然後就哽咽了,一隻說,媽您醒醒……
可是姥姥就是不醒。
安生說,舅舅你趕緊去叫醫生啊,去叫醫生!
舅舅說,安生,姥姥她走了……
舅媽哭,摟着舅舅哭。
雨下得特別大,安生奔跑着去找葉臻,葉臻帶着她走到姥姥家的院子外,屋裡是穿透大雨的哭聲,葉臻緊緊拉着她的手,說,安生,我們進去。
在她最痛苦的那一刻,葉臻在。
可是,在葉臻最面臨生離死別的那一刻,她卻在他痛苦的心頭深深地捅了一刀,她明明感覺到他的悲傷,卻不過問他的悲傷從何而來,卻告訴他,她要離開他了。
太陽特別毒辣,整個城市都是靜止的,地板被烤得燙腳,可是安生心冷得直打哆嗦。
忘不了安裡那夜瓢盆的大雨,忘不了姥姥坐在椅子上安詳的樣子,忘不了葉臻奶奶說,安生,下次再來家裡,忘不了那盒糕點落在手上沉重的重量……
奶奶,對不起!
葉臻對不起!
炎炎烈日下,安生站在馬路對面,像矗立在路旁的椿樹一樣,靜止着。
她看見,鍾秀娜朝着葉臻奔跑的樣子,她叫他:“葉臻!”正走向大樓的葉臻回過頭,鍾秀娜
撞入他的懷中,抱着他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葉臻站得筆直,在鍾秀娜淚水沾溼他胸前的襯衣時,擡手摟住她。
熱氣飄渺,城市浮動。
陸安生,你來晚了。
當葉臻揹着她奔跑在大雨裡的時候,當葉臻守在她家門口的時候,當葉臻對着她面露悲傷的時候,她都錯過了。除了從他身上索取,她從未給過他什麼,此時也一樣,什麼都給不了。
安生轉身,數着一米,兩米……五十米,一百米。
回頭望,真的再也沒有葉臻的身影。
陸安生,你真的,來晚了。
這個城市擁堵而忙碌,地鐵雖不忙碌,人卻擁堵。形形色色的人羣守在站外,等着駛入站的列車。
呼嘯尖銳的剎車聲停止,人潮向車門洶涌擠入,安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的車,只是在推推擠擠之中,就已經站在了車子裡。車門關上,冷氣夾雜着怪異的味道,人羣在車廂裡慢慢散開。
微微動盪的車飛速前進,車裡悶悶的迴音像掩埋的嗚咽之聲。窗外什麼都看不見,只有偶爾隧道里的燈光,讓反照在玻璃上的黑色的人影消失,燈光消失,又能看到很多的陌生影子出現在車窗玻璃裡。
車子開出十來分鐘,車頭傳來嗊哐巨大的響聲,接着車身砰的震動,車廂像拱起來又墜落,安生根本還來來得及反應,整個身子就巔起又摔下,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是,出事故了……
陸霆震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陸安生,從那次父女兩人關於繼承權的事大吵一架,陸安生離家後就沒再回來過。高瑞因此埋怨他於高月華,自我放逐了兩個多月,高瑞以爲,他變壞,就能顯得陸安生好,就像當年他母親爲了讓他顯得更優秀,把陸安生抹黑了一樣。
是他對那個孩子太苛刻了。
他不該遷怒於陸安生啊。
葉文麗是他的初戀,也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可是因爲認識了鍾仁凱,兩人曾經險些分手,他本就對鍾仁凱存有恨意。但慶幸,最終葉文麗還是嫁給了他,他以爲從此可以美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