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我帶你去別處轉轉。”
“不了,我需回去了。”
他並未鬆開雲映的手,只是瞥了我一眼,看不清情緒。
“好,那阿承我同你一道去拜訪拜訪蕭夫人。流光,把屋裡的藥品和綢緞拿過來。”
“阿承,我前幾日去採買了一些造物閣的綢緞,正好給蕭夫人和阿嫺帶過去......”
“好,你有心了。”
他們轉身遠了,漸漸從我眼前走去,說笑卻仍在我周圍盤旋,揮之不去。
我終於掉了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輕輕描摹他的背影,而後又攥緊了雙手。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的人,樣子在陽光下有些模糊,也不知他是否笑了。
十幾年了,突然要以這種方式告別,倒是有些不捨。
也罷,畢竟自己過些天便要與他成親了呢。
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穩了步子走過廊道,頭也未偏半分,我怕見那些花花綠綠,怕見池子裡的鯉,怕見那些讓我想起從前的事。
那些在走到如今這般地步之前的事。
“娘子!你回來啦!”絳春見着我便笑彎了眉眼,二三步向我奔來拉起我的手。“咦,蕭公子呢?娘子爲何一人早早回來了?”
我此時到有些想打打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也怪我先前太過得意忘形了。
我未說話,兀地紅了眼眶。
“娘子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絳春你瞧今日陽光着實有些刺眼呢,刺得我眼生疼。這不眼淚都止不住了。”
我笑了笑,與她打趣,眼淚卻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未料這丫頭也隨即紅了眼眶,突然撲上來抱住了我。
“娘子是不是蕭公子欺負你了?這人怎麼這樣,就算不念及往日情分.......他蕭承是蕭家名聲赫赫的小將軍,那我家娘子也是我雲府的二姑娘.......”
“絳春.......他未欺負我,他......他只是有心上人了.......”
“絳春,爲什麼他不肯想起我,難道我命該如此,非比別人早去那黃泉嗎……”
她一頭霧水地抱着我,聽罷此話將我抱得更緊了幾分。
“娘子萬不能自尋短見!以後定能找個好夫婿琴瑟和鳴的。”
“絳春,我的心只長毫釐絲忽,再容不下他人。”
絳春不知我要入獄的事,還以爲我要去尋短見。我不是那樣果敢自縊的人,我真想多活幾年,若我不入獄,沒有那性命之憂。雲映也不會如此得逞,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我也要纏着蕭承,讓他徹底想起我。
可現在我要走了,不管是入獄還是下黃泉,我都會永永遠遠離開蕭承。他能喜歡上雲映,不再記起我,一輩子琴瑟和鳴,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倒是想下黃泉,不然在獄裡幾十年,一輩子。
我會想他,生不如死。
待我情緒稍微好些時,已然黃昏日落了。
絳春拉着我踏出門透了透氣,正巧碰着纔回宅中的雲映。
“雲澈,你......”
現下倒是不叫我阿澈了。
我低低冷笑一聲,朝她走近了些。
她的神色有幾分不安。
“你想做甚?”
“你放心,我沒那般歹毒心思。你是蕭承的心上人,也真切地喜歡着他,我斷不會對你做什麼。但你若做了些什麼不利他的事,在牢裡,我逃獄;下了黃泉,我變成厲鬼斷不會放過你。”
我說罷顧自走了,沒心思去瞧她那猙獰的面容。恨我也好,想害我也好,她也對我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我出神地走到院牆邊,找了個梯子搭在邊上。
小時候有事沒事我就喜歡爬上院牆,坐在上邊看看日出日落,看看街上過路來來往往的人,看他們見到我一臉驚訝的樣子。
我一前一後晃着腿,落日已下了一半,天際那邊一片絳紅,紅得瘮人。
像刑場犯人留下的鮮血,也像新娘子的紅蓋頭。
紅蓋頭,對,我還得給自己繡個紅蓋頭。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成親,也是最後一次。是和蕭承,也只有蕭承。
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