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很,明明過些天是我要與蕭承成親,他卻趟趟往雲映那兒走。
原來他對心上人是這般樣子。
那小時候的我算不算他的心上人呢?
想到這兒我笑了笑,我早該想到小時候的事做不得數的。青梅竹馬是一回事兒,結親白頭是一回事兒,相愛相守是一回事兒。
只不過,蕭承現下卻暫時將這結親白頭給分開了。
也罷,這輩子我就結這一次親,就當我與他相守了罷。
想着這些,我有些出神,紅蓋頭上的針線便也歪了幾針。我暗恨真不是好兆頭。
仔細想罷,也從未有過好兆頭。
我繡了一隻鴛鴦在蓋頭上。
對,不是一對。
並蒂蓮我也只繡了一株。
這樣纔算應景。
這些年我沒少練女紅,繡腳也算平整。蓋頭上的紋飾雖算不上栩栩如生,卻也活靈活現。
本就是爲了這一天而練的女紅,爲何如今卻覺得有些難過呢。
幔子外突然有了響動,我忙將蓋頭藏了起來。
我未將要與蕭承成親這件事告訴第四個人,畢竟本是我的夙願罷了。
絳春進了幔子來,端着個木飯盒。
“娘子,該用晚膳了。”
我擡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早已昏暗了下來,今日沒有前幾日的暖陽,黃昏時分天際便也沒了餘暉。
這樣的光景便更讓人壓抑。
“又至日暮了啊……”
我喃喃自語,出神地望着窗外。
“是啊娘子,這日子過得真快。下月便又到了燈會,今年娘子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那燈會,說不定就遇上心上人了呢!”
她看着我,眼裡滿是欣喜。
這個小丫頭,天天想着爲我尋摸個夫婿,是怕我陷進從前走不出來罷。
絳春啊,可我早就深陷其中了。
未悔與君知,但悔與君識。
若我當時未曾如此貪玩與他相識,是否如今也不會如此呢……
“娘子,今年的燈會聽聞有好多新樣式的花燈,到時候我們通通買個遍,把它們掛在娘子的屋中。娘子到時定會很開心的。”
“掛那麼多花燈,你家娘子還睡不睡覺呀?”
“那就搬到絳春屋中去,絳春來幫娘子照着。”
“我看你啊,就是自己想買這些華燈。”
她被我逗得咯咯直笑,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我瞧着絳春,見她滿面欣喜,便扯了笑意與她打趣。卻又滿是心疼,明日我去了後,不知往後這小丫頭該如何過。
我挺自私的,譬如撇下她一人便走了。
夜又漸漸深了。
不知爲何,我覺得今夜格外地悽清冷寂,讓人不寒而慄。
絳春回屋後,我便點了燈起身來到案前,撫了撫方纔拿出來的鳳冠,心裡卻也有幾分欣喜。
鋪了宣紙,我提筆與絳春留了一封信。幸得我教過這丫頭識字,不然到時我都法與她道別。
絳春,此生我便最對不住你了。
下輩子,下輩子吧。
換我做個小丫頭天天跟着你,好不好?
寫完那封信,我便再想不出在這宅中還有何人值得我耗費筆墨去留信了。
收了收喜服與鳳冠,還有一支我當作嫁妝的玉簪,是我打算送給他的。我便起身悄悄出了門。
天色還暗着,天上半顆星子也沒有,月也隱在了又厚又重的黑雲裡。
我熟練地走到牆角邊,搬了往日的木梯搭在牆邊。三下五除二地爬上牆後,我又在上面坐了一會兒,回頭看看雲宅。
十六年,我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異常熟悉。回頭看時,院中此刻靜謐,我卻似乎能看到暖陽下我拉着孃親學步的樣子,池塘裡一尾尾鯉擺來擺去的樣子,絳春笑着朝我奔來的樣子。
今後再也無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