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樹枝有些許高,我攥着手裡的符囊,忽而心生一個念頭,便兩三步從正在繫結的蕭承身邊跑開了,待他回過頭來瞧我時,我已經繞到了樹的另一頭。
我躲在樹後,探出頭去瞧他是否還在看我,卻見他已擡手系起了符囊,這樹幹有些許粗壯,我有些瞧不清他的臉。只見得從枝椏透下來的光將他照得亮亮的,投下一片陰影在一旁。
不再看他,我找了個矮小的樹枝,只需踮踮腳我便能將符囊繫上。
可我沒有,我小心翼翼有偷偷摸摸地將符囊藏在了自己身上挎着的小布袋中。
我捨不得將它就係在這兒了,這裡面有蕭承手把手教我寫的字。
但見人們都在樹下合十祈禱,我倒有些猶豫不決。
也罷,今日本來就是替孃親祈福,這平安符是替自己求的。說什麼也是帶在身上最好,爲何要掛在樹上。況且福不福,禍不禍的,到底是要自己來把握。
我轉身又跑回了蕭承身邊,他已經在樹下站了些許時候了,看樣子早已掛好了符囊。
“掛好了嗎?”
“嗯。”
他轉身背過透下來的光,爲我遮下一片蔭來。他的髮絲在光下亮亮的,被風吹得飄飄揚揚,好看極了,我擡頭看時,便對上了他的眸子,那般漆黑如墨的瞳裡映出一個小小的我,小小的我穿着素衣破裙,瞳裡有個裘馬清狂的少年郎。
少年郎對我笑笑,我便任他拉起我的衣袖走出了中殿。
蕭將軍與蕭夫人被老施主領着去了寺廟中的歇腳處,與老施主談經論道去了。
“澈澈應該餓了,我們去尋齋飯罷。”
今日清晨出門有些許匆忙,確是未吃什麼東西,現下着實有些餓了。
“將軍與夫人呢?我們不去尋他們嗎?”
“不必,我善來獨自行動。”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
行至上殿石階時,擡眸一瞥,卻瞧見了爹與夫人一干人。我有些侷促,不知如何面對他們,覺得自己是個不守規矩的姑娘,明是雲家的人,這一天下來卻處處跟着蕭承。
我低下頭去,本想裝作沒看見他們。
可爹卻主動走上前來向蕭承行了一禮,正正身道:“蕭小公子,在下先行下山了,已與將軍和夫人道了別,這雲澈我就先帶走了。蕭小公子,有緣再會。”
爹說罷便要上來拉走我,蕭承卻伸手擋在了我的身前,他低頭看了看我,我有些閃躲他的目光。
我不知如何看向他,現下是如此難堪。
“雲伯,我娘與雲澈姑娘十分投緣,想請她一道進食,再敘敘話,讓我問問雲澈姑娘意下如何?”
說罷,蕭承又看向我。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爹的眼神,他笑着,眼神中卻是說不盡的凌厲。
此次若是應了,回家便是一頓好罵罷。那又如何呢?原本今日嗆了他的話,就是要被他罵的。如此着急拉我回宅,無非就是怕我與蕭家走近了關係,有了靠山,將他那些齷齪事到處亂說。我纔不會說,說起這些事,便是對孃的不尊重。
但我確是想與蕭承在一處。
我鼓起勇氣點點頭,蕭承便立馬開口道:“能否請雲伯賞個臉,允二姑娘這一次,日落之前我們定會將二姑娘平安送回宅上。”
爹愣了幾秒,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做出忤逆他的回答,他突然開始發笑,仍然死死盯着我,用極其凌厲的眼神。他現下看起來像是大笑一般,可只有我懂得他眼神裡的異樣,這眼神就跟他欺負娘時的眼神一樣。
似發瘋了一般。
“好,好,那就麻煩將軍和夫人了。”他拱手向蕭承一禮,而後又看向我“澈兒,你可要早些,歸家啊。”
他將歸家二字咬得極爲重,我心裡開始有些犯怵,這次怕是不會是討罵那般簡單了。
一行人又坐上滑竿搖搖晃晃地下山去了。
也罷,至少現下是自在的。
蕭承沒再說什麼,我也沒有再開口,只是隨他一路行至了上殿。
風停了,耳邊也再沒有風聲,寺裡很安靜,石階上一步步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清晰,我與他的,凌亂嘈雜的腳步聲。
“以後會好起來了,澈澈。”
腳步聲停了,他站在我身前的臺階上側身低頭看着我,隨即便笑了。我愣愣盯着他,琢磨着他的話。
有風過,從他身側吹過,來到我的跟前。
一陣白檀香。
“以後我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