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放孔明燈的城樓上,一襲素衣,只着幾朵繡上的絹花,覆紗的斗笠將她的面容輕輕掩住,只能隱約看見少女臉頰輪廓。
“我默默跟在她身側,她不言我也不語,就這樣一直瞧着。我知道她在瞧着自己的家,都城萬家燈火,她總能一眼找出家在哪兒。”
老婦細細說着,微垂了眼眸。
“她平日話總是很少,自從我跟她以來,我從未見她笑過。那晚,我本以爲她也會如此靜默地站一晚的。”
少女轉了身,將身旁的婢女遣退了下去。良久,夜空霎時光亮,煙火在黑夜中散落,它們一個又一個地衝上高空,又一個接一個地綻開,少女隔着面紗看着煙花消逝,嘴角揚起又落下。
他從身後走來,手中託了一盞孔明燈,映在一片煙花之下,華光流轉。
“我躲在柱子後,見到她轉身撲進那人懷裡,那公子將小主摟得緊緊地。我又見她掀開了紗簾,衝他笑着。我從未見過她那樣的笑,歡心又自在,眸中對一個人的喜愛都快要溢出來了。”
公子摟着姑娘,二人依偎着靜靜地看着滿城煙火,聽着街道上人聲鼎沸,公子摩挲着姑娘的青絲,緊緊握着她的手,片刻也不想離開。
“多好的一對璧人,如若我不是她的貼身宮婢,真會這樣以爲。”
“溫言,深宮路難走,照顧好自己。”
“阿修,你亦是,行醫治病,切不可急。”
“那晚,我似乎只聽見他們道出這兩句話。後來她告訴我,說得越多,愈發不捨。這也是他們之間無需言表的默契罷。”
寒來暑往,她在深宮中清冷寂寥,有人替她不值,見過她容顏的人告訴她,只要官家見過她的樣子便會挪不開眼。因她不施粉黛,不愛裙釵,天生一副好面孔,更是清新脫俗。
人總是特別關注與衆不同的東西,官家更是如此。
她卻慶幸自己未被管家注意。
“小主就這樣逮住各種能夠出宮的時機,與楚家那位公子見面。”
“可這樣的日子只是泡影罷了,好景不長。宮中有美人,總會被官家發現,會被官家寵幸。”
十月五日晚,官家大醉誤入李溫言宮中,留宿一晚。
翌日清晨,李溫言被破格提拔爲正二品溫昭儀。
“院中侍衛婢女大多爲她高興,也爲自己高興。只有我知道,她的夢魘到了。”
李溫言並未與官家同房,官家喝得酩酊大醉,只記得她姣好的面容,只怕是春夢了一場。
一月後,溫昭儀被症出有喜,官家大喜。
從此後宮多了一位賢妃。
“她的品級步步高昇,旁人驚歎又羨慕。而只有我看見她夜裡在被褥中瑟瑟發抖的樣子,見她寫了一封又一封,卻從未寄出去的書信。”
李溫言再未敢與楚修見面,聽聞他出門雲遊,她也放下心來。
官家安排的膳食十分周到,雖是年紀輕輕的皇帝,卻對自己的嬪妃十分上心。少年意氣風發,總認爲自己能掌控一切,包括李溫言。
他相信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得到了李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