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宅邸並不大。和樂領着於陽一路朝西走,到了一處角門,輕輕地拍了那上面的銅環,有人開了門,見是和樂,什麼也沒問,卻是直伸了手。
和樂見了那人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了腰牌遞過去,那人瞧了瞧,才放了他們進去。
這一處的佈局到是有些奇怪,從方纔的小門進來後,便是一處只容一輛小馬車行駛的甬道,然後和樂又去瞧了對面的門。依舊是驗看腰牌,再放人。
這……這到像是重新到了一家一樣。
和樂只將於陽領到一處院子便退下了:“姑娘,您進去吧。大人過一會就過來。”
推了院門進去。這的格局跟分給她們居住的院子一樣,很小,一明兩暗,。不用於陽關門,外頭的和樂自然會做了。
“你怎麼就穿這麼點?不冷麼?”依舊是溫潤地嗓音,只是這說話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絲絲的不悅。
於陽愕然地轉過身子,穆時風就站在她的身後。他穿着一身普藍色風毛大氅。瞧不出那是什麼毛皮。他的精神到比離開之時顯得好多了,而且還有一絲絲的變化,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氣勢。
這樣的穆時風對於陽來說是陌生了,正是因爲有這這樣一股陌生的氣息逼得於陽不敢開口。她怔怔的站在那裡,看着他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
穆時風上下打量了一下於陽,伸手便解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披在於陽的身上。答非所問的道:“衣裳呢?”
“呃?”於陽一下子還沒能弄明白穆時風的意思,只是擡頭看着她。
穆時風替於陽攏了身上的衣裳,再看着滿眼是疑問的少女,不由嘆口氣:“到屋裡吧。”
又怎麼了?難道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麼?爲什麼跟自己說話跳躍的那麼快,快到她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步伐。
穆時風掀了門口的門簾子,側頭的工夫示意還傻站在雪地裡的於陽快進去。
於陽只得收了自己心思,跟着走了進去。
正屋壠了火龍,整個屋子都是暖和和的,在外面走了一會兒的於陽進了屋子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穆時風聽見她深深地吸口氣轉了身子看着她,屋裡明亮地很,看着面上有些紅色的她,止住要解大衣裳的她:“穿着。不是給了你件大衣裳,怎麼不穿着?就不知道冷麼?”
火氣還在,他生氣了?於陽偷偷地瞧了穆時風一眼,只是飛快的閃了一眼。平時接觸到的穆時風都是溫和的,饒是有厲色到也不是針對她,所以她到也沒覺得穆時風有哪裡駭人了。只是先前來的時候,和樂偏偏說什麼笑面虎,於陽不由地掂量了一番。也許他真的是笑面虎,只是涵養極好不在外人面前表露罷了。
“我……我打算還給你的,只是出來拿了那個,旁人會起疑的。”於陽小心翼翼的措辭。生怕哪裡不妥當。
穆時風見於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到覺得有絲好笑,有些話也就說不出來,只得搖搖頭:“到炕上坐吧。”
“哦。”於陽老實的應下,只是不明白,只是一瞬間的工夫這人的火氣又消失的一乾二淨,看來他真的是所謂的‘笑面虎’。
一時間氣氛又變得有些凝重了,兩個人靜靜地面對面對的坐着,於陽是生怕開口又引起大的火氣燃燒到自己;穆時風則是不明白這丫頭怎麼這次變得有些生疏了,這不是生疏,而是……畏懼……這一路上是遇到了什麼事?還是問一下。
“不是說還要過一會兒纔來的麼?”最先開口的還是於陽。屋裡雖然很暖和,但是於陽卻感覺不到任何的舒適感,越坐下去便越覺得身下有針。
“覺得我來早了?”穆時風頓了手,這丫頭是不想見到自己?這次確實沒有以前看到自己那麼的高興,臉上少了笑容。自己原本還挺高興她來到這的,可這丫頭張口便是自己來早了,穆時風的聲音略顯得低沉了些。
於陽搖搖頭,怎麼又不高興了。她說錯話了?於陽抿了抿嘴巴,想着解釋:“和樂說你還要過會,我以爲……”
“以爲我還要很久?”
於陽老老實實的點着頭。她跟穆時風這幾次的見面,穆時風好像又很多事情一般,她以爲還要等一等。但是照這個樣子,他好像在自己之前便來了。
看着於陽那麼爲難的樣子,穆時風吸了口氣:“英國公不在這。”
“啊?哦!”於陽一時沒反應過來穆時風說的是什麼,但是隨後又反應過來說的是張瑛,她老實的點着頭。“我知道,和樂方纔說了。”
穆時風想了想,認爲還是自己方纔的質問聲過大了一些,讓這丫頭感覺到什麼了,自己聲音就那麼讓人感到彆扭麼?也許吧,這丫頭挺敏感地,因此不由地放緩了聲調:“這些日子是不會回來的。”
“不回來?”那要她們過來是什麼意思?這裡面難道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不成?於陽有些愕然地看着穆時風,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們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本挺說她前些日子凍着了,原本是想問問她如何,可是那話道了口邊卻聽到她問張瑛不回來的事,那話又自動的嚥了下去。
於陽搖搖頭,只是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只說是英國公來了信,說要人過來伺候,就讓我們三個過來了。可……穆大人,英國公去了哪裡?”
“前些日子去了靖安堡。”穆時風回答了於陽的問題,卻不自主地垂下眼瞼,這丫頭這麼在乎張瑛在不在這?又多添了一句,“年是要在那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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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穆時風沒有想到的是,聽了這個消息的於陽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於陽的這一笑,到讓穆時風有些迷糊了,不過卻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隨即說的話也軟和了許多:“你只管在這安心住下,不會有事的。”
換句話說,就是有事他來罩着,於陽不由微微一笑。這次的笑容比前一次的還要好。讓穆時風看的很舒心,感覺到一陣的愉悅。
穆時也覺得輕鬆一些,他倒了茶端給於陽:“這沒有茶葉,你且將就一二。這裡不比統萬,一切從簡,你若是覺得有什麼不便就跟我說。”
“這裡就是你最大了?”於陽歪着頭看着穆時風。
穆時風微微一愣,隨即點頭:“可以這麼說。旁的或許說不上,這吃住還是可以的。”
得了穆時風這話,於陽頓時覺得心情舒暢,緊接着眉眼也帶了神采:“我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住着了。統萬城雖好,但是那裡頭的事情也挺讓人煩的。還是這裡好,這裡沒人跟紅綃爭,她也鬧不起來。”
“在那過的不好麼?先前聽說你病了,怎麼回事?”穆時風再次打量着於陽,臉蛋還是紅紅的,但是此次的紅潤卻是熱氣渲染出來的。只是現在的臉色有些泛黃,想來是上次生病的緣故,好像臉尖了些。病的很嚴重?
說起生病於陽倒有些不好意思,總不能跟穆時風說自己是因爲學騎馬上下數百次發熱才生病的。她微微紅了臉,不停地揪着衣裳,揪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是穆時風的,她停了手,起身將大氅脫了下來:“我……多謝你。我現在不冷了。”
穆時風沒有接,示意於陽繼續穿着:“你身子不好。“
於陽不由地感到大囧,她擺着手:“我很好啊。“在於陽接受到穆時風的眼神之後,她心虛的停了下來,老實的點了頭,“我那是汗出的太多了,着了風。”
穆時風點了頭,站起身走了出去,末了又回來:“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我讓他們拿些東西來。這裡沒什麼好吃,你還是不要介意。”
並沒有等了多長時間。就見和樂提了個食盒進來。穆時風也不用他擺桌,示意和樂把東西放桌上,又道:“你先去,我過會便去。”
和樂忙擺着手:“不急不急,大人您在這便好。”說着他突然渾身一顫,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於陽看着落荒而逃的和樂,不由道:“他好像很怕你。”
“我真的有這麼可怕麼?”穆時風聽着於陽這麼說不由的停住了開食盒。
於陽走到穆時風身邊,想看看食盒裡的是什麼,沒有好吃的還送了個食盒來,若是有好吃的,那要送多少啊。
“有時候覺得有些怕人啊。”於陽實話實說的道,“來的時候,和樂還說您是笑面……”於陽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個怎麼能說出來。她偷偷地瞧了穆時風一眼。
穆時風卻是對着她笑:“笑面什麼?”
於陽忙搖搖頭:“沒什麼。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她這可是大實話,穆時風笑的時候是挺好看的,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於陽只覺得自己該死,她的腦子怎麼就這麼笨呢,怎麼會說這個。她抓了抓腦袋,自己動手開了食盒:“我看看有什麼?”
打開食盒卻是有肉,還有蘿蔔絲做的涼菜,最下面還有兩碗餃子。
這是點心,也太好了吧!
“今天是三十,找你來過個節。”穆時風淡淡的說着。
於陽看着穆時風,他好像沒有爲方纔的放肆惱怒什麼,不過他越是不表露什麼,於陽就越覺得有些心慌,她連連點着頭:“好啊!我好久沒吃餃子了。”
穆時風將餃子端到她面前:“那就吃。這是羊肉餃子,湯也是羊骨熬的,你嚐嚐跟京城的不一樣。”
於陽吃了一口,只覺得一口的肥肉,還有羊肉的羶味,她忙搖着頭,可是又覺得吐出來不好,只得都嚥了下去。
“快喝口茶。”穆時風建議着於陽。
於陽只得喝了一大口茶,驅除口中的異味。只是讓她在吃餃子她又怕吃了肥肉,就算是在桑家她再想吃肉也沒吃過肥肉。
“不好吃?”於陽的難以下嚥穆時風看在了眼裡,“這裡的人都不大會做吃的。你若是想吃,我讓人送些去你那,你自己做吧。”
於陽想了想點了頭,用商量的口吻對穆時風道:“到時候我請你來吃餃子,一定比這個…….”她還想說比這個好吃,可是看着穆時風往口裡送,有些說不出來,便推了醋碟過去,“你沾醋吃啊。要不要蒜泥?這還有蒜泥。”
穆時風嚥下口中的餃子點了頭,端了蘿蔔絲還有一碟肉放在於陽面前:“本來想讓你嚐嚐這裡的羊肉,我看你好像吃不慣,就算了。你嚐嚐這個。”
穆時風從食盒裡拿了一個碗,又捏了一塊麪餅一點點的掰成小塊,他掰的很均勻,每塊大小都差不多,然後揀了些肉片放在上面,再盛了半碗清湯:“你嚐嚐這個,看看這個可吃的了。這不是羊肉,是牛肉,沒有那味道。湯雖然是羊湯,但是卻是沒有味道的。”
味道真的很好,於陽連點着頭,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吃的這麼滿足了,於陽是連連地踮着頭,指着那麪餅示意還要再吃一個。
可是穆時風卻不再給她:“一個就夠了,不許再吃了。”
於陽哪裡能停得了,央求的同穆時風商量着:“再一個,再一個。我好些日子沒吃的這麼舒服了。我們從統萬出來爲了趕着能今天到都沒這麼好好吃過。也是這樣的餅,卻沒有湯,只用熱水泡着吃。我們先前還不知道,若不是和樂告訴我們,我都不想吃了,這個餅很硬的。”
穆時風只是盛了湯讓於陽喝,卻不給餅:“到時候發的厲害,不能再吃。這個確實硬,不過好在放的時間長,這冷天太長,爲了節約柴禾,大家都是一次性做了,到時候拿些熱水就着吃。就是我們出兵一般帶着也是這個。”
穆時風的話語轉移了於陽的注意,其實她也是知道的,穆時風既然說不給她吃了,那就是撈不到了,不過有湯喝也好,反正這湯真的好喝。
“不是帶黑豆麼?”於陽問道。
“黑豆?”穆時風不明白,於陽怎麼會說起這個來。
於陽道:“和樂同我說的,說有時候也會帶黑豆,放到火上烤了,再裝到棉布兜你,又可以取暖,到時候又可以吃。穆大人,你也帶過麼?”
穆時風笑了:“他跟你說帶黑豆了?難怪……我卻是知道了。”
穆時風說話只說一半,於陽哪裡願意啊,她忙問穆時風到底是怎麼了?照穆時風的樣子他應該是沒帶過黑豆的。
“以前訓練他們的時候,有時候不給他們吃的,看他們能待多少日子,每次,旁人都是餓的饑荒面瘦,整個人都虛的很,就他還神采奕奕的,什麼事也沒有。當時覺得他挺不錯的,便一直帶在身邊,有一次還真的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大家連着三天沒吃東西了,一個個都餓的不行了,那小子變戲法的摸出一袋黑豆來。那時候大家一起吃了,有了那黑豆,我們才熬過最艱難的一日。”
於陽頭次聽穆時風說起打仗的事情,她以前聽到的都是勝利,就是過程也是大勝的過程,可是像這樣細節的地方她從未聽說過。
“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是這樣,我說那個時候他怎麼說黑豆是煮過的,不礙事的,卻是這樣。”穆時風雖然笑着同於陽說話,但是於陽覺得那笑容背後還有更艱辛的事情。從軍的途中怕是比飢餓還要嚴重的遭遇吧。
“哦,這是我給你的節禮。”穆時風從身邊摸出一個繡如意流雲紋的荷包遞到於陽的手裡,“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你隨意。”
於陽見穆時風示意自己打開,便開了荷包,方纔拿在手裡感覺一下,硬邦邦的一個像是半圓形般的東西,於陽有些好奇,等她開了,這才發現,這是一把梳子。
梳子色澤曾黃色半透明樣,摻雜這點點的如血絲紋路在裡面,周體溫潤,有些像那上好的琥珀,可是握在手裡卻能感覺到那不是琥珀。
“這裡如今已經買不到什麼東西,只好用這個,等回到京城我再補給你。”
於陽到不是覺得禮物不好,只是她該拿什麼東西來還呢?摸了摸身上她也沒什麼東西能給的。
“我沒準備……”穆時風都想着給自己送節禮,可自己卻什麼都沒想到,怎麼這樣粗枝大葉。只是,這回去又要送什麼東西。自己的那幾個首飾哪裡能送給穆時風,要送什麼呢?
劍穗?怕是自己才做出來,就有人要問了,若只是妞兒一人也還好說,怕就怕紅綃搖多什麼心那就糟糕了。荷包?只送荷包?寒酸了點吧。
那到底要什麼呢?
穆時風見着有些懊惱的於陽,笑道:“你不是說要包餃子請我吃的麼?我明日就專門等着。”
於陽連連點着頭:“我明日早一準給你送過來。”
這裡穆時風瞧了瞧天色:“你過去吧,省得她們等急了,既然你喜歡吃這個,明日我讓人再送過去。衣裳你就穿過去,外頭冷。”
於陽擺着頭:“還是你穿,外面冷。”
於陽終究穿着衣裳到了院門外,因爲穆時風硬讓她披上,卻是說等她到了地方再給她。
才道了聲謝謝,便瞧着和樂走了過來:“大人,桑壽過來看陽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