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徵的一句話投擲下來,激地滿屋子的人神情各異。張氏是長長的鬆了口氣,想着這表妹總算不用嫁給五弟了,這管家大權總算是留下來;有的確實在嘀咕,怎麼會想着把表妹說給四姑爺。
洛氏頓時沉下了臉:“你說什麼呢?我外甥女好好的,做什麼要去給人當續絃?”
此時張氏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曹國徵的身上,身爲小輩她不能冒然開口,可是若是洛氏不點頭,曹國徵很可能改變主意,這可怎麼辦?
曹國徵道:“什麼續絃不續絃?那你說,你說外甥女要嫁什麼人呢?”
洛氏得意洋洋的道:“不說皇子鳳孫,那也是要正正當當的嫁給別人做原配。孩子要有出息,不管他什麼身份,就算是誰家的嫡子,以後繼承什麼爵位,只要他不上進,就入不得我的眼;第二,要沒有公公婆婆在,我含在口裡尚且怕委屈了她,難不成把她養的好好的,送到旁人手裡,去折磨她?第三,有沒有妯娌,這就不講了,關鍵是妯娌人品要好,省得天天盡是些勾心鬥角算計家財的事情,我最不耐煩這個!”
洛氏的話說完,曹國徵便忍不住笑道:“你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人選了?那你說出來,看看由誰應了你的條件了。”
洛氏想了想道:“京城中多的是,我瞧花了眼還沒瞧清呢!”
“要你這條件的,人家早都搶着把女兒嫁過去了,難不成還等着你呢?”曹國徵回了洛氏一句,這婆娘還真是想的好。
洛氏狠狠地瞪了曹國徵一眼:“那你到是說說,你這有什麼好的?”
曹國徵捋了鬍子,笑呵呵的坐直了身子:“既然你讓我說,我說出來,樣樣和你心意。”曹國徵曲起三個手指,“一,只要有出息,求上進,是不是嫡子,什麼出身都不論,合吧。第二,這沒有公公婆婆在,還是合吧。至於這第三,他是獨子,沒兄弟姐妹,這一條也合了。我還能給你數的更好的,人長得好吧!這是沒話說的,若是不好,這幾房打什麼主意?你說是不是?”
洛氏接話道:“長得那麼好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家。”
曹國徵被洛氏堵的沒話,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年紀大了,見皇上還未多久,這膝蓋就不管用了。”他說着撫着膝蓋,不時的齜牙咧嘴的。
曹家五兄弟忙擁上前,詢問着:“爹膝蓋又疼了?”
洛氏站起身,仍舊是沉着一張臉:“皇上就沒賞你個座兒?”
曹國徵苦笑道:“皇上是賞座了,可七皇子沒賞,又沒說起來,我只得跪着,現在疼得厲害,你快找火罐給我拔拔。這都什麼天了,怎麼這腿還跟針扎一般。”
洛氏忙在一旁攙扶住曹國徵:“雖說開春,可早晚還是涼,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麼?不是讓你帶着東西麼?怎麼又沒戴?你今年都多大了?”
曹國徵只是笑,卻不說話,帶洛氏攙着自己進去,突然回頭衝着兒子們挑挑眉,接着又唉聲嘆息的拖着腿走。
到了正房,曹國徵從懷中摸出一張大紅庚帖,塞入洛氏的手中。洛氏看也不看,反手就扔。曹國徵忙接了:“人家這個都送來了,你就是不滿意,也去合合,到時候也好有個理由不是麼?”他突然摟着洛氏,“媳婦兒,我回來了!”
洛氏放要說話,便聽見丫頭端了東西進來:“太太,火罐拿來了。”
洛氏老臉一紅,將曹國徵一推,卻是接了庚帖:“那我就看看合不合。”說着她也不幫曹國徵拔火罐,擡腳就出去,命人請了算命先生來。
曹國徵倒在牀上,嘿嘿一笑,卻是不由的嘆氣,這媳婦已經多好,到老了,什麼都不是了,連自己想推就推,真是……
曹國徵先是笑,又是嘆息地,嚇得爲他拔火罐的丫頭手腳哆嗦,莫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了?讓老爺感到不舒服了?丫頭越想越緊張,越緊張便越做不好。煩得曹國徵直接揮手:“滾下去!媽的,養了一羣吃白飯的,連這都做不好!”
紫芝簇擁着於陽回到屋子,已經有僕婦丫頭趕上來紛紛向她道喜:“給您道喜。”一個個又小聲的議論着。
紫芝見於陽不說話,打發了屋裡的小丫頭們,端了茶上前:“姑娘可是不願意?”
於陽擡起頭來,接了茶。
“姑娘若是不願意,可以同太太說。老爺在家裡雖說是說一不二的,但是太太若是發話了,老爺也是聽的。方纔老爺這麼說,太太也不是不願意的麼?若是姑娘再不願意,老爺那邊就更說不得什麼。”紫芝寬慰着於陽,“老爺一向是看中四姑爺的,四姑爺的條件也好。再說又是知根知底,比那些單憑媒人漫天亂說的要好。”
於陽不由一笑:“怎麼你也勸我應了?”
紫芝有些不好意思:“我爲姑娘着想,姑娘還打趣我。我不說了,我走便是。”她說着便轉身。
於陽一把拉住她:“我卻不是這個,只是,你上回不是說,他娶的是三房的四姑娘麼?若是要續娶,不是要三房的人同意麼?你還說過三房的二老爺想把八姐姐嫁過去的麼?”
紫芝挨在腳踏坐了,小聲道:“是。可我也同你說過,這事要九老爺答應,二老爺也不是四姑娘的親爹,他怎麼想是他的事。再者,有老爺的一句話,二老爺就是再想也無法。”
於陽聽着紫芝的說話,不由一笑,這麼說上去到是像她是橫插一槓,不曉得的人到會認爲洛氏太愛惜自己這個外甥女了,硬是把自己送了過去,害得曹家的姑娘丟人了。
紫芝又道:“這是喜事,姑娘該高興纔是。那位瞧人的眼光多高,聽說,不止咱們府裡的人盯着,就是外面都有人盯着。如今就是四品官,比咱們府裡的少爺都要有出氣,難怪老爺喜歡呢。”
紫芝雖口裡這麼勸着,心裡卻不由地泛着疑惑,這四姑爺將庚帖給了老爺,還是提了表姑娘,這四姑爺見都沒見過表姑娘怎麼就……她又想到穆時風那次專門送來的禮物,四姑爺送給表姑孃的禮格外的貴重,那時候是不是就是有什麼意思在裡面。
這樣的疑問不曉得在多少人的心裡打着嘀咕,張氏更是在嘀咕着,這穆時風是怎麼相中於陽的。
高氏依舊是緘默無話,整個人的注意力只停留在自己手中的繡品之上。
俞氏難得見張氏同自己說話,很是有些受寵若驚,忙應道:“只是太太不喜歡。”
張氏將對牌遞給領命的僕婦,又讓人在賬本上記上一條,然後再道:“有什麼不喜歡?怕是太太心裡喜歡,看着表妹在跟前不好應承,省得表妹臊了。”她心裡是一陣寬慰,手裡也大方起來,“今日難得咱們妯娌在一處,就一處吃飯吧。”她不等人答應,便叫人去廚房通知,把高氏跟俞氏的飯擺了過來,又出錢多加幾個菜。
俞氏笑了笑想要應下,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高氏,嫁進來這麼些日子,她有心想要跟張氏拉近距離,可是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當看到張氏與萬氏之間的摩擦之時,她想躲避,可又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當看到高氏默然獨坐的時候,她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又想像高氏學習,高氏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張氏笑了笑,走到高氏跟前,看着她手裡的活計,笑道:“二嫂的手藝真是好。這是給陽妹妹準備的?”
高氏擡起頭笑了笑:“不是。”說着又低下了頭,根本就不打算同張氏多說。
張氏也不覺得哪裡不好,她已經習慣了高氏這樣冷冰冰的樣子,再說她又不求着她,只有像老二、老四那樣媳婦孃家不能幫忙的,纔要自己上戰場吃那份苦。她轉身對俞氏道:“四弟妹,你可想好了要送什麼給陽妹妹了?”
俞氏想了想,想要把自己準備的都說出來,可又想,無論自己準備了什麼,都比不上張氏,何必說呢,她有些靦腆的道:“我……我……”
張氏也不耐煩多聽,瞧那個樣子也是準備不了什麼好東西,怕說出來,自己面上過不去。她坐回位置後,只感到邀請這樣兩個人陪自己吃飯,真是無意思,一個是啞巴,一個又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丫頭,讓快擺飯的時候把自己叫出去。
卻不想高氏卻像是知道她心裡所想一般,提出:“二爺今日要留在家裡吃飯,我要過去伺候,就不陪弟妹了。”
俞氏緊跟着高氏的說辭,也站起身:“四爺也說今日要留在家裡吃飯。三嫂,對不住了,下次若是再要機會,我一定……”俞氏生怕張氏認爲自己是在敷衍,雖然她就是在敷衍,可是她知道,即使是敷衍也要敷衍的跟真的一般。卻不曉得,她說的那麼多,越是讓人認爲那是假的。
張氏此時並不計較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人家給了她臺階,她正往下來。
“即便這樣,那我就不留了。”張氏送了高氏跟俞氏出去,躺下,心裡頭盤算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這已經提親了,開笄後就要過門,算算也沒多少日子,不曉得這嫁表姑娘是多少的盤算,說不定太太有體己的東西,公中的也動不了多少。又想着,這開笄要送什麼符合身份,這裡是提親了,還是個四品官……
張氏盤算着開,就聽着外面的丫頭道:“奶奶,三房二老爺家的二奶奶來跟奶奶說話了!”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