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極不客氣,讓那位侍女很不滿。不過這位畢竟是郡主,她作爲一個下人,再不滿也不能頂撞。只是不慌不忙地接着道:“我家公子說,今天做點心的四位師傅,幫做了這麼多點心招待客人,都辛苦了。便請他們到那邊也看看風景,喝杯茶,吃吃點心,也算得是我家沈園對端王府和袁府表示的一個謝意。同時,這次比賽的結果一會兒也要在那兒宣佈,所以有請四位大廚一塊過去。”
“嗨。”丹陽公主舒了一口氣,笑道,“你這丫頭,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大喘氣?你直接說請四位師傅過去不就行了嘛。剛纔那句話,我還以爲只請林小竹一個人呢。”
作爲主人答謝別府來幫忙的體面下人,像這樣犒賞也是有的。只不過沈子翼這麼做稍稍過了一點,要賞景吃點心可以換到另一處地方,不應該跟她們這些客人在一起。便是比賽結果,有主人在那裡就行了,犯不着叫廚子過去聽宣。否則輸了的那一方臉上不好看。不過或許這是沈子翼想討好婉華郡主的方式也說不定,所以大家也都打消了疑慮,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跟在丹陽公主後面陸續下了樓。
大家都這麼想,婉華郡主就更這麼想了。此時的她心花怒放,只想着如何彌補自己剛纔說沈子翼“瘋了”那句話,哪裡還管林小竹怎麼樣?她從手指上取下一隻戒指,笑吟吟地遞到那侍女的手上,道:“多謝你家公子的這份心意。這隻戒指賞你了。”
那侍女不要,婉華郡主哪裡容得她推辭。不由分說地把它戴到了侍女手指上。待得那侍女施禮道謝時,她才裝着不經意地道:“剛纔我說的那句氣話。就不要跟你家公子說了。”又語重心長地拍拍那侍女的肩,“你呀,以後說話要說清楚些,以免別人產生誤會。這不,剛纔便是連丹陽公主都誤會了。”
“郡主放心,剛纔郡主說了什麼,奴婢都沒聽見。”那侍女也是個機靈的,趕緊表明態度。
婉華郡主這才帶着侍女放心離去。
林小竹看着婉華郡主的背影直搖頭。這位郡主,大概是端王妃比較寵愛的女兒了。所以光長個子沒長心眼。像剛纔這樣的話,何至於要她自掉身份地去跟侍女說?直接叫她的一個丫頭去說就可以了嘛。
“林小竹姑娘,請。”那位侍女估計對婉華郡主也很無語。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遠了,這纔對林小竹道。
“小竹姑娘,你去吧,這裡我來收拾就好了。”袁五娘連忙奪下林小竹手裡的碟子。
別人都以爲沈子翼的這番作爲是因爲婉華郡主,只有林小竹知道是因爲她脖子上掛着的這塊玉牌的緣故。據老爺子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她擁有了這塊玉牌,地位絕不會比今天的女客人低。或許,要比丹陽公主還要尊貴也說不定。所以沈子翼看到了她的玉牌,絕不會再把她當成一個下人對待,否則有一天老爺子知道了。他吃罪不起。這就是他爲什麼邀請她參加詩會,卻讓這侍女說話大喘氣的原因。把那句話放到最後說,無非就是爲了表現出。他是把當她成了一個重要的客人來對待的,而不是等同於其他三位大廚。對其他三位大廚的邀請。只是爲了幫她遮掩身份。
無論誰,都是人精啊!說話辦事都是一肚子的彎彎繞。
她感慨!
當然。婉華郡主除外。
既然人家四個廚子一起邀請,自己不去反而顯得無禮。如果有機會,林小竹也有話要對沈子翼說。當下便跟着那位侍女,來到了一處草地上。
草地上此時擺上了十幾張几案,几案上放着文房四寶,還有一些切好的水果和茶水,旁邊有凳子可以坐。無論水榭上的女客,還是龍船上的男客,此時都聚集到了這草地上。此時沒有太陽,湖邊的涼風習習地吹着,站在碧綠的草地上,面對着一池盛開的睡蓮,大家都感覺異常愜意。
此時袁天野、沈子翼、袁執還有兩個年輕公子,正站在一處不知在說些什麼,每人臉上都露着笑容。見得林小竹跟着侍女從小徑走過來,沈子翼像是專門注意這邊似的,立刻轉過頭來,遙遙地微笑了一下。此處人多眼雜,林小竹可不想跟他做這些小動作,被人看見惹來閒話,當下裝着沒看見,轉過頭去跟侍女說話,然後看到李大廚正跟端王府的兩位大廚站地一起,趕緊走了過去。卻沒有看到袁天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瞥了沈子翼一眼。
“大家都到齊了吧?點心比賽的結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剛纔吃到了美味的點心,此時又有如此美景可賞,想必心情一定很舒暢。大家不妨現在先作詩,不光是詩,詞、文、歌、賦都可以。做得好的,評出前三名,翼公子有家鄉的特產作爲獎賞。到時我再把點心的勝出者一塊公佈,一起頒獎。大家說好不好?”陳駙馬見大家都到齊了,走到草地中央,大聲道。
“好。不過公主和駙馬可不能作詩。你們要是作詩,翼公子的好東西便得送到你們府上去了,我們豈不是陪公子趕考?”有一男子叫道。
大家“轟”地一聲笑了起來,又有幾個聲音附和着:“對,說得對。”
“好,那我跟公主今天就專門陪大家趕考吧,我們就不考了。”陳駙馬也是個風趣的人,笑着答道。又道:“大家就是圖個開心,也不要跟那些書呆子一般弄些個韻律自己框死自己。今天什麼都不限,體裁不限,韻律更加不限,大家只管隨意做來。不過要說好了,今天是賞蓮,便以蓮爲題,三柱香內做出,到時由我跟公主來評定。當然,有誰不願意作詩想要作評委的,到我這兒來報名。”
說完便叫小童去點香。
這幾位廚子可不管那些吃飽了撐的公子、小姐們做的什麼溼啊乾的。端王府的兩位廚子見林小竹走過來,拱手相問:“可是林小竹姑娘?”
“正是,兩位大廚好。”林小竹恭敬地福了一福。
端王府雖然跟袁天野與她都不對付,但這兩位同行,還是讓人尊敬的。不光是他們都是五十多歲的老人,而且手藝估計也跟馬教習和俞教習他們差不多。作爲一行翹楚,值得人們敬重。
“小竹姑娘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建樹,研製出這麼多的新吃食,實在是讓我們這兩個老傢伙慚愧啊。我看小竹姑娘有成爲一代大師的資質!”一位廚子道。
李大廚忙在一旁介紹:“這是劉御廚。”又指着另一位,“這是吳御廚。”
“劉御廚過獎了,小竹愧不敢當。倒是兩位大廚做的玫瑰百果蜜糕,小竹有幸得嚐了一個,味道實在是好,二位大廚深厚的功力讓小竹打心底裡敬服。”林小竹笑道。
她這番話說得實在而真摯,讓兩位御廚大爲感動。劉御廚正要再說話,卻聽得後面不遠處袁天野的聲音響起:“小竹,過來見過唐公子。”
林小竹轉過頭去一看,袁天野身邊站着的,可不正是那唐寧遠?唐寧遠見她轉過頭來,眨了一下眼睛作了一個鬼臉,便裝着一本正經地拱了拱手:“林姑娘,你那道奶油蛋糕,實在是讓本公子驚豔。不知什麼時候再能吃到林姑娘的其他手藝?”
林小竹只得跟三位大廚告辭,走到唐寧遠身邊,端端正正地給他行了個禮,聽了袁天野介紹他姓唐,這才道:“三日後本點心鋪子開業,還請唐公子賞臉光臨。”
“三日後?”唐寧遠的嗓門無比的大,“那豈不是這個月二十九?嗯,好日子。”又問,“在哪裡?”
“朱雀街東頭,鋪子的名字叫玉饌齋。”林小竹的聲音雖不響亮,卻十分清脆悅耳,字字入人心間。
說完這話,林小竹暗笑。這個唐寧遠,還挺有趣。這番對答,就像跟她商量好臺詞,講相聲一般的順溜。她正愁不知什麼時候跟這些貴族小姐公子們說開業的事呢,現在大家都在凝思詩詞的寂靜當口,唐寧遠這一嗓子,時間地點大家都知道了。有了今天的點心作引子,大家想吃那三樣點心,自然會找上門去。
她本想作一張貴賓卡的,但這種新鮮事物,大家不一定接受——你給他打了折,倒像是看不起他,覺得他沒錢一樣。在這些貴族看來,面子大過一切。所以思量了許久,她還是把這念頭給打消了去。她覺得,就憑她的新鮮點心,只能漲價,絕不能打折,走貴族高層路線,生意絕對是會紅火起來的。
廣告打完,唐寧遠“譁”地打開扇子扇了扇,呲着他的白牙笑嘻嘻地道:“聽說小竹姑娘似乎也會作詩,你也做一首來給大家聽聽唄?”
“唐公子,您可真會拿小竹開玩笑。”林小竹恨不得踹他一腳。這傢伙,才表揚完沒三秒鐘,便開始不着調了。
袁天野也瞪了唐寧遠一眼。林小竹今天本來就挺招婉華郡主嫉恨了。唐寧遠這句話要是被她聽到,還不知又要惹出什麼麻煩來。他雖然不怕婉華郡主那沒頭腦的招數,可惹上一個瘋女人總是讓人頭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