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何其凌厲,被她這麼一說,劉婆子一張發皺的老臉登時漲得發紫,可無奈她句句有理,她便是想要辯駁,也無從說起,只能暗自惱怒不已。
呸,現在也就這小蹄子還把自己當主子了!在她們的心裡,這姐弟二人在薄府連狗都不如,甚至不配與她們這些下人相提並論,喊她一聲“小姐”還是擡舉她了!
不過在心裡再怎麼輕蔑,她終究還是主子,所以,有些東西,還真的不得不忍下來。
薄歡見這劉婆子滿身的銳氣被自己挫了不少,臉色這才稍稍緩緩,冷聲道:“劉嬤嬤來此,可是老祖宗因爲七郎之事,要見我們姐弟?”
七郎死了,九郎畢竟還是老祖宗的寶貝孫子,到底不忍多加責備。滿腔的苦恨無處發泄,怎麼也要找一個出氣筒發作出去纔是?於是乎,當時也在場的薄子莘便成了她的出氣筒。
如此一想,薄歡心裡更寒了一分,眸中的寒意愈發的深了。
劉婆子又是一怔,她是怎麼知道的?本以爲這個小蹄子除了長得好看點,一無是處,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這還是這麼一個狡猾聰明的主兒,竟是一下子便猜到了自己的來意!
不行,她得讓老祖宗儘早知道這事兒纔是!
劉婆子回過神,找回自己的底氣,尖聲叫道:“歡小姐猜得沒錯,老祖宗要見你們二人,快些隨老奴去吧,可別讓老祖宗等久了!”
薄歡和薄子莘跟隨着劉婆子三人來到正院的時候,裡面隱隱傳來傷心的哭泣,倒是與這掛了滿院的大白鍛和大白燈籠相得益彰。
空氣彷彿被凝住了,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見此,薄子莘顯然有些慌張了,不自覺揪住了薄歡的衣袖。
薄歡暗暗嘆了一口氣,反手握住他的手,憑着自己的力量帶他往裡面走去。
孰料,纔剛剛跨過門檻,裡面冷不防衝出一個白影,手臂高揚,巴掌猛地甩了下來
。
“啪!”
這巴掌來得太急,薄子莘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龐霎時浮上了清晰的五個手指印,顯得格外的猙獰。
見此,薄歡的手驀然一緊,目光陰沉沉地瞪向始作俑者,一臉寒意。
“你這個小雜種,你怎麼不替七郎去死!非但不擋住那條狗,竟然還敢擅自逃跑!若不是你這個不中用的小雜種,七郎也不會死!你把我兒的命還來!”來人是二嬸楊氏,此刻她一臉猙獰,怒瞪着一雙陰毒的三角眼,衝着薄子莘歇斯底里地吼,眼中隱隱閃爍着殺機。
她當真是想要了子莘的命,讓他去給七郎陪葬!
薄歡向前跨出一步,擋在薄子莘的面前,怒道:“敢情在二嬸的眼裡,就只有七郎的命金貴,子莘的命便不值一文是吧?”
“那是自然!就這個下賤的小雜種,怎配與我們七郎相提並論?”楊氏一臉的理所當然,瞟向薄子莘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和嫌惡。
薄子莘剛出生沒多久,薄歡那個不耐寂寞的孃親便跟男人跑了,故而在薄家大多人心中,都認定了薄子莘不是薄氏的骨血,而是那個野男人的野種。是以在提及薄子莘之時,薄府衆人都是以“小雜種”相稱。
楊氏的目光委實不善,薄子莘不禁顫了顫,下意識往薄歡身後一躲。
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自小被欺凌慣了,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對這些人惡狀時的畏懼。
薄歡握着他的手緊了緊,高揚起下巴,傲然說道:“子莘的命在你們眼裡或許不值一文,但在我眼裡,卻是無價之寶!”
“喲,聽聽,你們都聽聽,這小蹄子說,這小雜種的賤命,是無價之寶呢!”楊氏尖銳地笑了起來,“哈哈,真是笑死人嘍!”
衆僕很捧場,也都跟着面帶譏諷地鬨笑起來。
薄歡掃了一圈嬉笑的衆人,挑了挑眉,冷笑道:“今日七郎不幸去世,大家卻歡笑不
休,看來二嬸並非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難過啊?”
七郎是二叔已過世的正妻所生,楊氏只是一個續絃的繼母,在這個薄府,每一個人心都是涼薄的,她就不信這楊氏有那麼偉大,真將七郎視爲己出了!
不過這麼一試,果然就原形畢露了!
楊氏一噎,一張刻薄的臉由青變白,又由白變紅,一時底氣不足地吼起來:“你這小蹄子,誰給你這個膽子,胡說八道誣衊我?七郎是我兒,他死了,我自然難過!我方纔笑是因爲……”
“閉嘴!”從裡屋兀地傳來一聲呵斥,聲音中壓着騰騰的怒火。
楊氏渾身一僵,訥訥地閉了嘴,侷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哪裡還有方纔的囂張氣焰?
“咳咳……”隨着劇烈的咳嗽,老祖宗薄陳氏在劉婆子的攙扶下,拄着柺杖從裡面走了出來,行至楊氏面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這虛僞的婦人,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待七郎,果不其然!”
“老祖宗,兒媳不是……”
“七郎屍骨未寒,你這惡婦卻慫恿衆僕在靈堂之上放肆鬨笑,還敢說不是?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祖宗了?啊!”老祖宗一臉陰沉,隨着這一聲喝下,非但楊氏的臉色大變,在場的衆僕也都跟着臉色煞白。
罵完楊氏後,老祖宗轉過臉來,目光凌厲地掃向薄歡,盯着她的臉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對於她這張越來越像她那個水性楊花的母親的臉,她當真是深惡痛絕,當下冷哼道:“看來一直都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三言兩語便令得這個惡婦作繭自縛,你本事可真不小啊!小小年紀,什麼不好學,偏生學了你那水性楊花的母親,鎮日算計人!”
她說到這裡倏而停止,薄歡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不是對薄子莘,而是針對她的!
薄歡擡起眼,清靈如水的眼眸滿是疑惑,“老祖宗這是在說什麼呢?孫女聽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