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驃騎將軍趙玉龍有意將其女兒趙晨許配給他的時候,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回府後,他也是像此刻一般,一副“我其實是爲你着想”的冠冕堂皇的嘴臉,對她說道:“阿歡,我們從陽城那窮鄉僻壤而來,在邙臨城人眼裡本就是沒出息的鄉巴佬,且我雖在朝爲官,無奈官職低微,又無重臣得以仰仗,這等窘境,非但是我覺得難堪,便是你,也總是爲邙臨城衆貴婦所瞧不起。但是,假若我的背後有趙將軍撐腰的話,一切都不同了!到時候,再也沒有人敢瞧不起我,而你身爲我的妻室,也將得到應有的尊敬,貴婦們舉辦宴會時,你也將會在她們的宴請名單之中!這樣的待遇,豈非比現在好上許多?”
當年她縱使心痛如絞,但還是強笑着應允了他娶妻的要求。驃騎將軍的嫡出女兒自然不能爲妾,所以她,從他的正妻,被降爲平妻。
她點頭答應這麼做,不是爲了得到貴婦們的重視,僅僅是爲了他那無法填滿的慾望溝壑。
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傻得可笑。
若非最終的慘死,如當頭棒喝,想來她仍會繼續自欺欺人下去,麻木不仁地活着。
薄歡擡眸,目光淡淡地看着顧裴一張殷切虛僞的臉,突然覺得噁心不已,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緣何對着這張臉,居然會蔓生出無邊的愛意來。
沉默片晌,薄歡勾了勾脣角,微笑,“若能助顧大哥平步青雲,阿歡自該不遺餘力。”
顧裴喜不自勝,激動不已,“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薄歡想到什麼,情不自禁蹙了蹙眉,面露出爲難之色,“阿歡若能幫到顧大哥,固然是好。只是,阿歡人輕言微,貴人又性情不定,不一定肯聽阿歡的……阿歡只能答應顧大哥一盡人事,至於往後你的仕途能否如意,還需看你自己的造化。”
“盡人事就好,阿歡你不必有太大負擔的!”顧裴也知道,將往後的仕途全寄託到一個婦人身上,希望有些渺茫,
所以也不敢對她逼得太緊。
只是,心裡仍是忍不住一陣陣雀躍,只覺身上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的先祖其實本就是邙臨人,當時還是朝中重臣,只是遇上當年玖安王發動政變,整座邙臨城皆陷入混亂的動盪之中。先祖被捲入黨派之爭,聖德皇帝出兵鎮壓住造反的玖安王之後,進行了一次大清洗,他的先祖很不幸就在清洗的名單之中。
先祖被午門斬首,顧府從此沒落,在邙臨城再也混不下去,這纔不得不遷徙到了這偏遠的陽城,自此落地生根。
顧裴自從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的是邙臨城的血液之後,便自覺自己高人一等,打從骨子裡瞧不起這座經濟稍顯落後的陽城。
他覺得,自己是屬於邙臨的,遲早有一日,自己要落葉歸根,回到那座繁華的都城,然後像他的先祖一般,站在廟堂之上大展其才,叱吒風雲。
只是,滿腔的抱負躍躍欲試,卻無從開始,所有希冀漸漸被磨成了惆悵的嘆息。
直至近日貴人從邙臨城遠道而來,他內心希冀的血液,這才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他盼這一天太久太久了,只要有一絲機會,就絕不肯放過!
關於他這一莫名其妙的自我優越感和抱負,薄歡在前世耳朵早就聽他叨出繭來了,所以對於他此刻內心迫切的渴望,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是以,她揚了揚脣角,笑道:“既然受顧大哥所託,我自然要盡心盡力。一個人是人輕言微,可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若多個貴人信任的親隨舉薦的話,說不定就事成了呢?”
顧裴驟然兩眼大亮,“阿歡的意思是?”
“我與貴人身邊的親隨有一面之緣,其人和善隨和,若以重金禮之,請他在貴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或許貴人便能對顧大哥另眼相看了呢?”
“這個法子甚好!”顧裴興奮地擊掌,一臉讚賞地盯着她,“不愧是阿歡,果真冰雪聰明!我這就回府準備厚禮,到時還需阿歡代
爲轉交!”
薄歡笑容明媚,“顧大哥所託,敢不從命?不過,這事兒雖有了一些把握,但也怕萬一,若是最終貴人依舊不爲所動,顧大哥的這份厚禮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這沒關係!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男子漢大丈夫,是要成大事的,怎能在這點錢財上斤斤計較呢?”
薄歡笑得愈發的動人,“既然如此,阿歡定當盡全力,爲顧大哥效勞。”
太過了解一個人,行事起來,果然方便了許多!
沒錯,她今晚約顧裴在這牡丹湖相見,解除婚約只是藉口,來誆他錢財纔是真正的目的。
當然,她也不是隻顧着收錢不做事,雖做不到盡全力,但綿薄之力,她還是會略微施捨的。
至於結果,正如她所說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薄歡與顧裴道了別,走出八角亭,就看到如月站在一棵柳樹下,伸長了脖子,正在四處張望着,似在尋找什麼。
“你在等人?”
薄歡冷不防出聲,如月嚇了一跳,回頭,驚魂未定地盯着她,嘴裡抱怨着:“小姐,您怎麼走路都不出聲兒的?”
薄歡似笑非笑,“是你太過全神貫注,所以沒聽見我走路的聲兒。”
如月低頭輕輕嘟囔了一句,又想起什麼,猛地擡頭向八角亭望去,見亭裡已是空蕩蕩的,不由驚呼出聲:“顧公子呢?”
“走了。”
“什麼?走了?你們……你們怎麼這麼快就談完了?”如月不禁尖叫。
薄歡挑眉,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她,“你先前不是要我與顧大哥避嫌的嗎?怎麼這會兒,反倒嫌我們呆在一塊兒的時間不夠長了?方纔你是在等什麼人,對不對?”
這個如月早就對她心存不滿,她會找什麼人來觀看她與顧裴幽會,薄歡心裡已猜中個七八分。
知道她是個不安分的,只是沒想到會不安分到這種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