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嗣認真地看完了方雲暉這封來信,咧開嘴笑了一下,用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那張羊皮紙瞬間就燒光了,連一點點的灰燼都沒有剩下。
“該來的終究要來。方雲暉,我就如你所願,堂堂正正地跟你打一場國事之戰,我知道你自認爲深通很多戰例和戰法”
御駕親征!北軍中最精銳的朝廷親衛軍十萬、王者之矛軍十萬簇擁着李承嗣於八月二十七日抵達大江北岸,御營在江北十六裡處紮營,連綿一百餘里,帝國海軍於八月三十日自入海口開入大江!
“主公!北軍陳兵數十萬,雄踞江北,依大江天險,盡得地利,現在僞帝親征,兵馬越聚越多,我軍自十一日誓師起兵,現在已經二十天了,不如先見一陣看,末將願爲先鋒!”在方雲暉的中軍大帳中,平遠已經實在忍不住了,直接請戰。
方雲暉笑了笑,說:“平遠,再等等,這場南北之戰,說白了是南方四省與北方九省之戰,李承嗣這幾年折斬功臣,可用軍將不多,能調來的兵力我看也就這麼多了。北方之軍,驟馬而來,銳氣正盛,我們現在暫避其鋒芒,再過上一段時間,等到北軍水土不服之病舉發,纔是我們破敵良機。”
平遠見方雲暉一片笑語盈盈,知道再請命也是無用,他在海城眼見屠戮之慘,這時終於開戰,天天槍指江北大罵,恨不能一口水平吞了北軍,這時恨恨退下。程素華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悄悄地問方雲暉:“老公啊,實際我也覺得平遠說得有道理,我覺得這華州大陸上,南北氣候的差異並不是那麼明顯的,你真的是在等北軍水土不服嗎?”
方雲暉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啦,平遠報仇心切,心浮氣躁,我要把他這股氣憋着,憋到一定時候,突然迸發,肯定一往無前。臨戰知機,這知人善任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兩人正說說講講之間,董霜華走了進來,報告說:“主公,水寨西側,有敵船搦戰!”
方雲暉看了一眼地圖,站了起來,問:“你是我衛的軍師,你怎麼看?”
董霜華進來報告之前,早就尋思好了對策,這時候依慮答道:“入海口在大鏡湖之東,敵船西來,應該不是北軍的正規海軍,可能是沿江的常備軍,北軍此舉,只不過是想試探我軍虛實罷了。我的想法,請孟樹強部提一旅水軍,迎頭邀擊即可。”
方雲暉點了點頭,說:“你所言極是。北軍在試探我水軍實力,你看我們要不要示弱詐敗,用以驕敵?”
董霜華搖了搖頭說:“如果只是沿江的常備軍,軍力應該較差,我們要是詐敗,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嫌疑,我看不用了。”
方雲暉哈哈大笑,說:“有了你這個軍師,戰法上深得我心,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這第一仗要贏,不過不要贏得那麼輕鬆就是了。”
北軍十艘中等戰船沿江而下,受命領了這第一仗的將領,不免有些惴惴。不出方雲暉和董霜華的所料,他這一票水軍,的確是沿江的常備軍,在本部軍馬當中,也算不上是精銳部隊,這時候領了先鋒出頭,心情非常複雜。
衛也是十艘中型戰艦,方雲暉麾下的水軍,戰船形狀都是親自設計的,跟普通的帝國戰船頗有不同。看看兩軍相距一箭之地,雙方擂鼓吶喊,箭矢如雨,北軍都統制看了一會,對身後的親兵說:“傳聞中叛軍的神機連弩沒拿出來麼?我怎麼沒看見?”
身後一名參謀湊了過來回答:“將軍,你看,對面敵船當中他們橫着託着那種沒有弦的弩估計就是傳說中的神機連弩了,這種東西可能是造價不菲,叛軍也沒有能力大規模配備,我看了一會,他們大約平均十名弓箭手當中纔有這樣一把弩。”
都統制點了點頭:“我看也是,傳聞中紫荊花軍如何如何厲害,我看也不過如此,那幫人把方雲暉捧上了天去,這個神奇那個威風的,今天一見,好像也不過如此嘛!傳我將令,擂鼓進兵!”
北軍戰船旗艦上咚咚咚地響起了進攻的鼓聲,北軍大進。對面衛的戰船,因爲是逆流,船身又比對方略矮,雖然弓矢之力稍強於北軍,但仍舊仰攻不利,交戰了半個多小時,前軍現出敗勢,船隊後退。
那北軍都統制哈哈大笑,軍情大振,鼓譟而前。
正當北軍戰船衝開水路前進的時候,衛旗艦上一通鼓響,十艘戰船分左右散開,繞了開來,把北軍的正面空了出來。
“將軍!敵軍戰船分左右散開,似乎是想分左右包抄我們的側翼!”北軍旗艦上負責瞭望的士兵大聲報告說。
“側翼?”站在都統制旁邊的那名參謀諂媚地笑了一聲,“將軍,叛軍好像確有這樣的意圖。不過現在正是深夏,江邊盡是南風,何況水勢大漲,我軍順流而下,敵船槳櫓有限,哪有那麼容易包抄我們的側翼”
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衛旗艦上旗號突變,又是一通鼓響,船舷兩側艙中偏下嘩啦啦一陣響動,露出了一片孔洞來,從孔洞中伸出了一支支槳,飛快地划動着水面。在這股動力的帶動下,十艘戰船迅速調頭逆流而上,搶在北軍戰船的兩側,羽箭如飛,攻了上來。
“原來是船身藏槳,”北軍都統制也被這船的出其不意嚇了一跳,隨後凝定了下來大喊,“快傳令旗,搶船舷兩側巨型牀弩,阻敵船靠近!”
北軍前軍兩側被攻,後船幫不上忙,立馬被衛的戰船形成了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還好依仗着事先準備的巨型牀弩厲害,不停地絞盤放出大支弩箭。這種巨型牀弩的箭支,通體用鋼鐵打造,長有六七尺至丈許不等,粗若兒臂,是非常厲害的重型軍械。一時之間,衛立時把局勢扳平,雙方上千水軍喊殺聲震動大江兩岸。
“將軍!我軍被奪艦兩艘,擊沉兩艘了,對方沉一艘、重傷一艘!”大江北岸,負責哨探的探馬飛報一名拿着望遠鏡正在觀戰的將軍,甲冑顯示,這是北軍督帥。
“嗯,天也快黑了,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收兵吧。派接應部隊把這批常備軍接進水寨來吧。”督帥放下了望遠鏡淡淡地說,他是北軍的水軍統帥胡榮慶。
衛小勝,不過雙方的損失並不算差距太大。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叛軍的蜈蚣船嗎?”晚間,金帳中掌上了燈,李承嗣看着面前的一張圖紙問。
胡榮慶躬身回答說:“是的,陛下,敵船收槳在船身中,逆流時突然伸出,船舷兩邊密密麻麻像是蜈蚣腳一樣,船動如飛。我軍雖然依仗巨型牀弩厲害,也左右被圍,因此折了一陣。”
李承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想了片刻,又問:“你認爲對付他們這種船體靈活的戰船,應該如何破敵?”
胡榮慶回答:“陛下先前命令末將打造的海鰍大船,船體遠較叛軍這種戰船爲大,但運轉靈便,應該不輸於叛軍戰艦。在末將看來,應該正是他們這種船的剋星!”
李承嗣又點了點頭:“說得好,你這就去安排吧,約對岸叛軍,三日之後水軍決戰!”
胡榮慶領命出去了。李承嗣走出金帳帳門,望着大江兩岸水寨繁星一般的燈火,自言自語地說:“這種蜈蚣船不算什麼,方雲暉,你應該不只有這麼兩下子纔對呀。”
引子之後,就是即將到來的大戰,大江滔滔向東,江面之上,籠罩着一股讓人沉鬱的詭異氣氛。三天後,這寬闊的江面,將見證着一場龐大的殺戮。
“按照我意思寫的檄文,都發放出去了嗎?”方雲暉在中軍大帳裡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問。
“是,主公!”方雲暉的大哥方雲明,雖然是長兄,但自幼行伍出身,在商討軍事的時候一貫向小弟保持着下屬的身份說話。
“依照主公的意思,我派手下的蓋世太保,已經於十天之前,把說明檄文儘可能多地送往了帝國各地。聲明作爲衛,目的只是要僞帝退位,儘量避免造成更大的殺戮,因此承諾在戰爭中,不率先使用殺傷性的法術。如戰事緊迫,我方動用法術師,也會依照法術文明,邀鬥對方的法術師進行較量,不對非法術人員形成傷害。”
等方雲明說完,旁邊站着的董霜華也補充說:“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來看,包括對方部隊在內,帝國內幾乎所有人都對我們這承諾表示出讚許,而且聽說就在前天,僞帝李承嗣也下令做出相同的承諾。”
“那就好,”方雲暉點了點頭,“其實如果使用了攻擊法術,對雙方都會造成大面積傷害不說,其實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我所估計得不錯的話,大江對面的李承嗣,其實心裡也沒什麼底。”
老馬刀身爲侍衛長,一直侍立在方雲暉案几的背後沒有說話,這種高級的軍事會議,是輪不到他這種身份插嘴的。這時候他卻開口說:“主公,您在京師法術大會中揚威天下,又盡殺僞帝派出來向你行刺的多名高手,對於法術使用這件事情,我想,心虛的是對方。”
方雲暉笑了笑,老馬刀是個多年刀尖上打滾的粗魯漢子,平時從來不會拍什麼馬屁的,這時候說這種話,顯然也是發自內心的。即便如此,方雲暉還是說:“我曾經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對自己的實力估計得過高。帝國在法術學校培養了法術人才幾十年,現在頗有一批人爲李承嗣所用,現在盧晨光不知所蹤,組織和學校裡必然是爭權奪利亂作一團,但也不能排除御用法術師的強大力量,並且我猜測,李承嗣手裡,還應該有一支不爲世人所知的古老的遊牧族人作爲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