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與不生火,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處荒涼孤寂的環境中,映照着周邊暗下去的天色,總歸更加滲人。
即便是修仙者,也並非不懼黑暗,恰恰相反,正是知曉神鬼的存在,光明才顯得更加重要。
若此時有火把照明的話,顯然能夠帶給人一些心安的感覺。因此,陳恆覺得大鐵牛的建議並非沒有可取之處,只是看着前方那處莫名的叢林,他卻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好像在那看不清的黑黢黢中,存在什麼!
便在他兩邊爲難的時候,宓兒忽然在他腦海裡開口道:“最好別在這乾坐着,要麼去叢林找塊地方呆一夜,要麼離開這!”
此話一出,陳恆有些發怔,他能夠聽出少女語氣中的不安,但又說不出來這種不安從何而來。於是他不由的問道:“這地方你來過麼?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麼?”
凡是少女所言,必有原因,他想弄明白這點!
然而宓兒好像變的有所不同,她不再把事情講的那麼詳細,只是淡淡道:
“如果我來過的話,也不會迷失方向,或許是我記憶中出現了某種偏差,又或許是我的感識出了問題,總之,我覺得你逗留在這片視野開闊的荒野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此話一出,陳恆更加感到詭異,不免多嘴道:“爲什麼?你在擔心什麼?”
少女的語氣顯然帶有某種警惕,好像在這黑黢黢的環境中,真的有什麼東西在注意着他們!這使得陳恆感到忐忑起來。
無論是宓兒迷失了方向,還是三人被迫滯留在這個荒野之地,好像都不是偶然性的!
“不是我在擔心什麼,是你的想法太天真,若是你以爲憑藉視野開闊就能觀察出所有未知的動向,那換句話說,如果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看着你的話,你做什麼豈不是都被看在眼裡,又談什麼防備?”
一語甫畢,陳恆身子震了震,他瞳孔微縮,似乎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不是真的表明這個地方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只是一種防患於未然的行爲,置身空曠的黑暗中,遠遠不如藏於複雜未知的叢林!
前者更具危險,後者至少有得躲,這種差別往往能夠決定生死。
“我知道了……”陳恆明白過來這點,旋即起身,對着大鐵牛與羅城開口道:“我們還是進叢林吧!”
言罷,他率先領頭朝着前方走去!
大鐵牛與羅城感到一陣詫異,總覺得他變的有些快,讓人無從所適,然而這個時候提問出來又有些不合時宜。
所以兩者都知趣了閉上嘴,沒有詢問過多,跟着陳恆的步伐進入了前方那片看似普通的叢林。
這真的只是一片好似沒有任何異常的叢林,至少從三人涉足看來,既觀察不到什麼野獸或是黑夜中閃亮的陰森綠光,也聽不到滲人入骨的鬼哭狼嚎,只有安寧的氛圍與晚風吹佛的草動聲,一切靜謐的可怕!
陳恆帶着大鐵牛二人沒有深入,只停留在了叢林的外圍。
他們選取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平地,周邊是林立的枯樹,待靠近才發現,原來這處叢林並不似遠觀的那般茂盛,甚至枯槁的嚇人,幾乎看不到花果。
在靈氣豐沛的仙界大陸,這種近乎於枯涼的叢林顯得十分不正常,而所謂的沒有異常,也僅僅是針對此地看似沒有危險來衡量的。陳恆總覺得此地十分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他們的迷路也是突發狀況,幾乎沒有徵兆。陳恆很想把這些事情都聯繫到一起去,可自從離了不周山後,他發現自己的腦子變的不是那麼清明,彷彿體內混亂的共工神力在影響着思維!
他絞盡腦汁想要思索出個所以然,最終卻發現那是徒勞無功的。有些事情雖然就在發生,可在它沒有爆發之前,你偏偏捕捉不到任何真相的軌跡,只有一些凌亂的碎片在你腦海裡不斷的徘徊,唯增添了苦惱!
想不通,道不明,陳恆覺得頭又開始疼了。
這時,大鐵牛忽然大咧咧開口道:“老大,俺看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既然夜深了,不如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起來再說,希望柔兒師姐她們能再撐過一晚吧!”
話音剛落,羅城也附和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與其我們繼續苦惱,不如抓緊時間好生歇息一番,說不定事情到了明天就有轉機!”
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把陳恆弄愣了。他不知道這時候是該自欺欺人不去想柔兒師姐,還是放下一切的困惑靜思。
但讓他就這麼睡過去肯定是不現實的,縱使他感到十分的疲憊,體內的共工神力也並不安穩!
不過思來想去,確實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略一躊躇,他對二人開口道:“你們先歇着吧,我到處轉轉,沒什麼問題的話儘快回來!”
說到底,他還是放心不下。
不僅僅是擔心幻柔兒等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眼下三人的安危還不能肯定。身處這片未知的環境,總得去盤查一番,而他的話音剛落,羅城跟着便說道:“我陪你一起吧!”
此話一出,大鐵牛自然也不好意思安然睡過去,也想跟着說什麼,可陳恆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擺了擺手道:“你們還是老老實實睡着吧,我一個人能行,都跟來反而會出亂子,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他這麼一說,即便是羅城,也不好再強言跟隨,大鐵牛更是沒了話語,只念叨一句‘那老大你小心啊’便兩眼一閉,渾然不顧的‘睡’了過去。
陳恆見狀,忍不住一番搖頭苦笑,再看向羅城,他卻沒有睡意!
“真的不用我跟着你麼?”他還是不放心的多問了一句。
“不用,你還是看好大鐵牛吧,這傢伙沒心沒肺的,睡死了被人敲悶棒只怕都醒不來,還得麻煩你多照應點。等我回來接班,你再睡吧!”陳恆笑着說道,語氣隨意,聽起來,真的沒把羅城當外人看。
羅城見他都這麼說了,再看向大鐵牛這貨,睡的也真是快,不一會就打起了呼嚕,也只得灑然一笑,沒再多嘴,給了他一個萬事珍重的眼神。
而陳恆會意後點了點頭,旋即不帶一絲留戀轉身便離去!
無盡黑暗的夜,沒有火把照明,月光也是稀疏的很。
陳恆一個人漫步在朦朧月光下的叢林,身影顯得十分蕭索,不一會,他就遠離了大鐵牛二人,不過這次他卻沒擔心會迷失方向。
畢竟不同於萬淵峽谷,如此近的距離,哪怕不用躍空觀察,他也能捕捉到羅城的氣息。
根據氣息來分辨方位,縱使走至叢林深處,也不用擔心迷路的問題。可便在他走了大約半柱香的光景,宓兒忽然開口道:
“把那傢伙一個人留在那,你不怕麼?”
乍然聽聞少女如此發問,陳恆卻瞬間聽明白了她在指什麼,旋即他便笑道:“即便他的目標真的是我,想來也不會對大鐵牛做什麼,而且這個時候動手根本不對路,無論怎麼看,他都不會這麼愚蠢。”
他胸有成竹的語氣令宓兒無話可說,不過仔細想來,陳恆所說並非沒有道理。
不管羅城隱藏真實境界一路跟隨他的目的是什麼,眼下三人都迷路的狀況下,他怎麼着也不該選擇這種時候動手,故而陳恆不怕。
他唯一怕的是過了這一夜,少女要是還不能分辨出衆人的方位,那樣的話他們連從地圖上摸索至萬淵峽谷的方位都不可能。
說到底,是沒有可以參照的事物!
聽起來或許你會覺得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迷路太可笑了,可實際上這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個人對於方位的理解在於東南西北,想要去往某個地方,固然只需要認準一個方向,然而若是你沒有更具體的方向,好比一村一店,那麼想要到達目的地就顯得十分困難!
即便是當年聖僧取經,也是一路朝着西方行進,路途中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不談,他們好歹有個地圖指向。
看到這你又會說猴子翻轉騰挪,明明可以瞬息到達西方淨土,幹嘛要費這麼大勁呢?
暫且不論聖僧取經的目的性,猴子能認得路,也是有人指路。若沒有菩薩,猴子想要在茫茫三千世界找到如來呆的地方,只怕也沒那麼快。
而此時此刻,陳恆等人遇上的狀況是,不但地圖無用,宓兒也沒了轍。
地圖無用在於沒有參考物,也就是他們身處的這片環境在地圖上沒有編注,那麼迷路便在情理之中,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問題關鍵在於少女探出的神識沒能查明方向,而以少女的能耐都不能辨明此刻身處何方,更別提僅僅是九天玄仙中期的陳恆,這纔是問題的喉結所在!
或許他能夠摸回星辰宮的路,但那也需要時間。在仙界能夠暢通無阻的飛行不代表陳恆能夠去得了仙界所有的地方,有些地方你甚至感應不到,自然去不得。
這在三界是有術語的,謂之不可去之地!
凡不可去之地,自當不可感知……那宓兒忽然感應不到的萬淵峽谷,會不會也是三界隱晦的不可去之地?
聯想到這點,加上萬淵峽谷猛然爆出的聖獸之變,陳恆好像有所恍然。
可若真是他猜想的這樣,有一個問題又浮出了水面,那便是少女明明先前能夠感應到的,怎麼這會又突然不行了呢?
依照常理來說,既然一開始能帶明方向,那麼若是不出什麼變故的話,肯定能夠一如既往的感明。
可偏偏到了半途中,宓兒失去了與萬淵峽谷的感應,使得陳恆三人不得不迫降此地!那麼問題又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