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楊老太太便主動刷起鍋碗來。
這已經成了她的‘專利‘,任誰也不讓動手,誰勸也不行。說“上了年紀,別的做不來,刷刷鍋洗洗碗的,還做的動。這樣我在這裡住着也踏實。”
郝蘭欣見她說的誠懇,也只好隨了她。
田青青卻落的一身輕鬆。便在這個時間裡侍弄侍弄庭院裡的菜,拔拔畦兒裡的草,給菜噴噴水。
今天情況特殊,田青青摘了一籃子豆角、黃瓜和西紅柿。提提太重,墜的仄歪着身子。又趕緊從東廈子裡推出小木軲轆車,放在上面。
“弟弟,你在家看好小妹妹,我給奶奶送過去,一會兒就回來。”
田青青對正在拿青草逗小羊兒的田幼春說。
田幼秋去上學了,田幼春出去玩兒沒了依靠,便在家裡和田苗苗一起跟着楊老太太。田青青只要不出門,也和他們玩兒在一塊兒堆,在少兒的遊戲中,啓發他們的智慧。
“姐姐,我也去。”田苗苗見田青青要出門,忙離開小羊兒跑過來,就要往小木軲轆車上爬。——她跟着田青青沒少坐小木軲轆車,對它有着特殊的感情,見了豈有不坐之理!
“苗苗。今天姐姐有事,不能帶你去。你在家裡好實着跟着二哥哥,跟着楊奶奶。啊,聽話!”田青青說着,把她抱下小木軲轆車,隨手招來黑妞,又對田苗苗說:“苗苗跟狗狗玩兒。”
自從出空間一來,今天是黑妞第一次不在白天戴鐵鎖鏈。因爲和家人已經相熟了,除了郝蘭欣擔心它跑沒了以外,別人都表示贊成。“狗是忠臣,只要認了家,就不會亂跑。”田達林如是說。
這讓田青青和黑妞十分高興。
田苗苗今天卻發起犟來,拽着小木軲轆車就是不肯鬆手。
“妹妹,不去。”田幼春過來幫着做工作:“奶奶可kou 哩。見了小孩兒,就會這樣……”說着把兩隻手舉起來做抓人狀,然後把眼珠子一瞪,張着大嘴“啊”的大叫一聲。整個一個東山獅吼。
田青青被逗樂了。同時在心中暗想:這就是田盧氏在孫輩腦海中的形象。看來,自己和她和好難,讓一家人都與她和好更難。
田苗苗卻不聽這一套,依然不肯離開。
正在這時,老五奶奶進了門。她是來找楊老太太說話來了。兩個老太太都沒生育過,一個是養子,一個是繼子,坐在一起有共同語言。楊老太太新來乍到,不願出門,老五奶奶就常來這裡坐坐。
“老五奶奶來啦。”田青青首先打了招呼。從屋裡拿出兩個小板凳兒,放在庭院裡的蔭涼兒裡。
這時,楊老太太也用手巾擦着手走出東廈子。田青青便對兩個老人說:“老五奶奶,楊奶奶,您們坐這裡說話兒。我到奶奶那邊兒去。”
楊老太太從衣兜裡摸出兩塊兒糖果,給田幼春和田苗苗一人一顆,趁着田苗苗剝糖果紙的時候,把她抱了起來。
老五奶奶鬧清怎麼回事以後,望着小木軲轆車的菜籃子,高聲說道:“隔着一堵牆,還要用車推菜。有這麼孝順的孫女,你奶奶真是燒了高香了!”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老五奶奶這是說給牆那邊的田盧氏聽呢:有這麼好的孫女再不待見,腦子真的是被豬油糊滿了!
田青青笑笑,囑咐楊老太太,老五奶奶走時帶些鮮菜走。推着小木軲轆車出了門。
田青青來到東院裡的時候,田盧氏正站在北屋西窗臺底下傾聽西院兒裡的動靜呢!
“奶奶。我給你送菜來啦。”
田青青一進門,就大聲喊了起來。目的是想告訴西院兒裡的兩個老太太:兩個院兒裡說話聽得清清楚楚,說話注意着點兒。
“嗯,拿幾個行了,還推着車子來?吃不了。”田盧氏不冷不熱地說。
自從田青青給田達木敷腳腕子以後。田盧氏雖然還是不待見田青青,但比以前好多了。最起碼不排斥了。田青青一般情況下也不來這裡找彆扭。所以,來的次數並不多。送個菜呀飯的,一般都是田達林親自來。
今天情況特殊,田青青覺得還是自己親自來的好。因爲有很多事情,別人說不清楚。
“我怕他們一摘,沒好的了。這個都是剛摘的,禁放。奶奶,爺爺呢?”田青青邊說邊往裡走。
“出工去了。”
“四叔呢?”
“他能幹什麼呀?在屋裡躺着哩,腳又不行!”
田青青心中暗喜:爺爺田金河在不在不要緊,只要做通了奶奶田盧氏的工作,他自是同意。但四叔卻是個不能缺少的人物,關鍵時候,還指望他幫腔呢。
“奶奶,我有事要給你和四叔商量,我想給四叔找個掙錢的門路。”
“行啊,你四叔整天在家裡閒得五作六受的,工又不能出,你給他找了個什麼門路呀?”
“賣冰棍。”
“咱是老百姓,也能賣冰棍?”
“賣冰棍的不都是老百姓嗎?他們能賣,咱爲什麼不能賣。”
“那,你趕緊給你四叔商量商量去。”
在西里間屋裡躺着的田達木,早把祖孫倆的對話聽到耳朵裡了。一拐一瘸地走出來。見了田青青,忙打招呼道:“青青,又給四叔送西紅柿來了。叔叔可愛吃你家種的西紅柿了。甜甜的略帶點兒酸味兒,吃到嘴裡,滿口清香。”
田青青趕緊從籃子裡拿起一個大個的:“四叔,給,這是棵上最大的一個,都紅紫了,保準起沙。”
田達木也不客氣,用手在西紅柿上一抹,便吃起來。邊吃邊說:“真好吃,真甜,真清口。”
田盧氏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就沒見過你這麼沒出息滴!”
田達木“嘿嘿”笑道:“好吃就是好吃,你又不是沒吃出來。”
田青青見狀,怕田盧氏說出別的話來破壞了氣氛,趕忙說:“那你就多吃些。”說着,把小木軲轆車上的菜籃子搬下來,放到他面前。
田達木臉上立時流露出驚喜之色:“嗬,這麼多呀,那,四叔真的要多吃了。哎,青青,你剛纔說的冰棍,是怎麼回事?”
田青青見他主動提了出來,心中大喜,便說:“咱到屋裡說去,讓人聽見了不好。”
待祖孫三人在堂屋裡坐定以後,田青青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哦,是這樣的:昨天我去我大姨家,跟着嬌姐姐去她的廣播室裡玩兒去了。嬌姐姐婆家有個親戚,昨天也正好有事去找我嬌姐姐。說話中,我知道他在冰糕廠工作,還是個小頭目。就問了問賣冰棍的事。
“他說很簡單,交上一個保溫箱的押金,就可以拿着保溫箱去批發冰棍了。在那裡批發一分二一顆,出來賣二分,一顆賺八釐錢。
“我覺得這是個好買賣,自己既可以吃便宜冰棍,還能掙錢,就問他:我批發行不行?
“他說:‘行。任何人都可以。只是要拿着大隊證明信,證明不是地、富、反、壞、右就行。
“我嬌姐姐一旁幫腔說:‘她人兒這麼小,上哪裡開證明信去?也沒這麼小的地、富、反、壞、右?你批給她不就得了!’
“嬌姐姐的親戚說:‘那都是例行公事。你的小表妹要批發的話,我給她全免了。還可以讓她享受內部價格。’
“原來,他們對外是一分二,而內部人員則一分一顆。在嬌姐姐的說合下,他同意給我按一分一顆。還說趕上陰天賣不出去的時候,讓我退回冰糕廠,再重新凍起來。”
反正說大話不上稅,田青青滿嘴跑舌頭,小瞎話說的一路順暢。
“別看是二釐錢,多了就有了。”田盧氏不無嚮往地說 。
田達木也一臉高興:“要是一天賣兩百顆的話,就能賺兩塊錢!比別人多賺了四毛。你賣不?”
田青青:“我想賣,可沒時間。你想啊,上午我得在家裡盯着來買釣魚的。現在雖然少了,可要是來個一、兩個人,就是一、兩塊錢。還有,下午我還得去掃面袋。一下午能掃八、九斤、十來斤麪粉呢。合起來,比賣冰棍還多。
“我個人幹不了,可這又是個掙錢的好買賣,常言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當時立馬就想到了你。這不,來與你商量哩嘛!
“四叔,我覺得你賣比較合適。你的腳腕兒還沒好,幹不了重活。你就在衚衕口擺個冰棍箱子,有來買的,你就賣給他們。只是開開箱子拿拿冰棍的事,你能幹得了。”
田達木眼睛一亮,隨着又不無擔心地說:“可我的腳不能騎自行車,沒法去批發呀?”
“不用你去。是以我的名譽批發的,還是我去的好。反正我每天去掃面袋,來回給你捎腳兒就行。”
田達木聞聽高興起來:“那好,賺了錢,咱倆分。”
田青青搖搖頭:“我不要你的錢。”
田達木:“那你要什麼?時間長了,我也不能光讓你給我白捎腳兒呀?”
田青青笑笑,沒有回答田達木,而是望向田盧氏,甜甜地說:“奶奶,要是四叔沒空,或者腳腕兒好了到隊上幹活去以後,你還可以替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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