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龍飆一個人坐在高大風的墳前已經整整一個上午了,王小朋和東方亮老遠的看着他,不敢上去勸,任憑他自己在那裡自言自語。
“大風啊!我的兄弟,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呢?咱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呢,小鬼子還在撒野,還在殺人,咱得把他們趕出去啊!你這麼大,也沒娶個媳婦,老高家這樣不就斷了後了嗎?你讓我以後看見老孃怎麼和她老人家說啊?兄弟,咱不是說好了,到齊家谷一起和秀才喝酒嗎?你看現在你走了,就剩下我和秀才了,秀才也受了傷,沒人和我喝酒了啊!大風啊!大風,你可真他奶奶的不夠意思,把我唐飆子一個人扔下就走了,你想死我了,兄弟!”唐龍飆邊說邊哭,趴在墳前,手裡拿着酒瓶子,把酒灑在地上,頭拄在黃土地上,拼命的揪着荒草,淚水順着他的臉嘩嘩的流下來,多年的戰友情,兄弟情讓這個鋼鐵一般的漢子,痛徹心扉,無法排解內心的悲傷!
王小朋和東方亮在遠處蹲着也跟着流淚,看着團長傷心的樣子,他倆真不知道該怎樣去勸解他。
孟醒悄悄的來到唐龍飆身後,蹲下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唐龍飆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孟醒看見他滿臉的淚水,哭得像個孩子,孟醒心疼的爲他把眼淚擦去,她沒有想到這樣的鐵漢也有如此的柔情,讓她從心裡感覺到唐龍飆作爲一個男人,一個戰爭期間,領兵打仗的指揮員,也有另一面的柔情。
“團長,您別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要繼續活着,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給死去的戰友報仇,才能把鬼子趕出中國去!”
唐龍飆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他奶奶的我一定要給大風報仇!我要殺了藤野衆雄”他兩眼冒火,牙關緊咬,手攥得咯咯響。
“老唐,老唐!”唐龍飆回頭一看是武雲昭跑了過來,於是連忙說:“怎麼了?秀才!”“你快回來看看吧,老丁來了,老丁沒了一支胳膊,是我們在村外站崗的戰士發現他的,剛擡回來!”唐龍飆一聽忙問:“人怎麼樣?”“剛包紮完傷口,清醒過來了!”武雲昭說。
唐龍飆和武雲昭兩人快步跑回村子,一進院就看見丁夢齡躺在擔架上,一個戰士正在給他喂水喝,看見唐龍飆他們進來,丁夢齡想要坐起來,唐龍飆趕緊過來扶着他說:“老丁,別動躺下,好好躺着!”旁邊的戰士看見唐龍飆他們敬了禮說:“唐團長,你可要救救我們大隊長啊!”唐龍飆看了那個戰士一眼問:“你們其他的人呢?”
“都打散了,我們十幾個人一直跟着我們隊長,在掩護村裡的老百姓撤退,等老百姓都走了,我們再走,已經晚了!被鬼子圍在了村子裡!”
這時丁夢齡喝完了水,看着唐龍飆想要說話,唐龍飆看着他空空的右袖子,忙問他:“兄弟,你這胳膊是怎麼回事?”
丁夢齡於是接着那個戰士的話說下去:
左家溝是個大村子,前後村子加在一起有將近六百多戶人家,鬼子一開始掃蕩,丁夢齡就安排戰士們組織老百姓撤離,可是有很多老百姓捨不得家裡的東西,拎着大包小包的,趕豬的牽驢的,大大影響了撤離的速度,急得丁夢齡直叫,可是又不能發火,只好耐心的勸說老百姓暫時放棄這些東西,逃命要緊。鬼子的槍聲越來越近了,丁夢齡知道鬼子馬上就要到了,他讓一部分人領着百姓撤退,自己帶了一部分人到前村阻擊鬼子的進程,企圖拖住鬼子,爭取時間讓老百姓儘快撤退。
可是他沒有想到狡猾的日本鬼子,在村前用炮火進行猛烈的轟擊,另一部分鬼子卻迂迴到村後,從村後進了村子,把沒有來得及跑的百姓全部圍在了村子裡。鬼子開始了瘋狂的屠殺,機槍架在高處,向手無寸鐵的百姓開始瘋狂掃射,剩下的爲數不多的戰士和鬼子進行着殊死的抵抗,可是畢竟寡不敵衆,沒有多長時間戰士們就都犧牲在村子裡。整個村子裡到處是死人,到處是血,屍體橫七豎八的佈滿了村裡的小路上,一個受傷的戰士從村後跑到村前來給丁夢齡報信,丁夢齡一聽,馬上安排一部分戰士繼續在村口阻擊鬼子的前進,自己帶一部分人跑到村後去救老百姓。
當丁夢齡來到村後,村後已經是一片火海,幾乎沒有活着的了,鬼子留下了一個小隊在搜尋生存者,其餘的已經繼續向前開拔了,丁夢齡領着十幾個戰士們悄悄的來到一個大院子外,正準備衝進去,突然裡面傳來一陣鬼子的淫笑聲,他看見幾個鬼子從屋子裡拖出一個十七八的大姑娘,幾個鬼子獰笑着,一副****的嘴臉,鬼子幾下子就把那個姑娘的衣服扒了精光,姑娘雪白的皮膚暴露在這羣禽獸面前,鬼子像瘋子一樣一起撲了上去,姑娘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喊叫着,丁夢齡看見此情景,怒火中燒,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伸手抽出一個鬼子腰間的指揮刀,刷的一下砍了下去,那個趴在姑娘身上的鬼子,腦袋一下子滾落到一邊,滿腔的血噴了出來,正噴在姑娘的臉上,姑娘像是被嚇瘋了一樣,赤着身子站起來就跑,還沒有跑出去兩步遠,被鬼子的刺刀一刀刺破前胸,血像一朵鮮花一樣在胸前綻放開來,姑娘捂着胸前汩汩流出的鮮血,看着丁夢齡,慢慢的倒了下去。
戰士們這時已經和鬼子殺成一片,不知從哪又竄出十多個鬼子,把丁夢齡他們幾個團團圍在中間,鬼子高叫着,張牙舞爪的撲了上來,丁夢齡沉着應戰,左手刀右手槍,一個鬼子挺着刺刀衝了上來,丁夢齡左手用刀往外架,緊接着飛起一腳踹倒了旁邊的鬼子,刀狠狠的****鬼子的肚子,同時一槍撂倒了那個拿刺刀刺向自己的鬼子,其餘的幾個鬼子嚎叫着又撲了上來,一個鬼子的刺刀趁丁夢齡一個不留神,深深的捅進了丁夢齡的左腿,刀從左大腿穿了過來,疼得丁夢齡一咬牙,猛的一個轉身一刀揮出去,砍掉了鬼子的狗頭,然後自己彎腰把腿上的刺刀拔了出來,就在他彎腰的瞬間,另一個鬼子的戰刀在他眼前閃過,丁夢齡知道完了,這下是躲不過了,他急忙一閃,讓出腦袋,可是半拉身子還是留給了鬼子,鬼子的刀瞬間砍了下來,丁夢齡的右胳膊被鬼子齊刷刷的從肩膀處砍了下來,丁夢齡感覺眼前一黑,差點就倒在地上,這時活着的戰士已經沒有幾個了,大家都圍攏過來,把丁夢齡圍在中間,丁夢齡看着戰士們說:“兄弟們,跟我當了八路軍後悔嗎?”大家齊聲說:“不後悔!隊長,咱和小鬼子拼了!”
話音未落,突然傳來一陣炮彈在空中滑過的尖叫聲,緊接着爆炸聲在他們身邊響了起來,鬼子打炮了,鬼子不管村裡是否還有自己的人,密集的炮彈猛烈的轟擊起來,企圖把整個左家溝變成一個無人村。
也不知過了多久,丁夢齡漸漸的睜開眼睛,看見周圍是一片焦土,死屍遍地都是,被炸飛的屍體碎片有的掛在樹上,有的粘在井臺上,他隱隱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是壓着一塊什麼東西,他伸手一摸,原來是半截鬼子的身體,已經沒有了頭和下身的鬼子,胸前被炸開一個窟窿,心和肺都暴露在外面,一羣秋後的蚊子嗡嗡的在上面亂飛,丁夢齡差點沒吐出來,他扶着一把步槍,慢慢的站起來,腿上和斷臂的地方鑽心的疼,他看見戰士們大都已經犧牲了,沒有死的幾個戰士也都身負重傷,正在這時,從村後又跑過來幾個戰士,原來他們是把部分百姓安頓好以後,回來找丁夢齡他們的。
整個左家溝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所有的房屋被炸成一片廢墟,到處是濃煙滾滾,幾隻無家的狗四處亂跑,哀鳴狂吠着,丁夢齡被戰士們扶着,他看着眼前的慘烈景象,心裡難受極了,他讓戰士們把剛纔被鬼子糟蹋的那個姑娘給埋葬了,在姑娘墳前丁夢齡發誓說:“姑娘,你安息吧,這個仇我們一定給你報,左家溝幾百個老百姓的仇我們一定報!”說完丁夢齡就又昏了過去。
唐龍飆聽丁夢齡講完這些後,站起來說:“兄弟,你好好養傷,鬼子欠下的血債一定拿血來償!”
丁夢齡在唐龍飆處養了三天的傷,感覺稍微好點,就要走,唐龍飆拗不過他,沒辦法只好讓他走了,臨走時唐龍飆送給他十幾匹馬,丁夢齡這一別再就沒有見面,一直到淮海戰役打響後,唐龍飆聽說二野有個獨臂師長,他才知道是丁夢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