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叔叔進來的時候,向嵐都沒看她爸一眼,她看着奶奶說她跟我要談重要的事情,請他們都先回避一下。
我連聲說沒事,我們可以改天再聊,可是向嵐堅持,最後奶奶發話,向叔叔和王靜年扶着奶奶出去了。臨走時奶奶說先去做檢查完事再回來。
我被弄得很不好意思,我送他們出了病房關好門回來,向嵐氣鼓鼓的盯着自己的肚子。
“管佳,你不覺得我可憐嗎?”
向嵐的問話我懂,剛纔她不是說了,王靜年看來已經跟向叔叔領證了吧,不然向嵐不會挖苦她說什麼新媽。
“他們結婚了?你別這麼說,叔叔會再婚你不是也想過嗎,總不能看着他一個人過下去吧,有個人照顧不是很好。”我也只能這麼勸了,還能說什麼呢。
“行了,不說他們,咱兩繼續,是我告訴蔣衛東的,可是我沒想害你,你相信我嗎?”向嵐又恢復到她彪悍的女漢子狀態,她揚着臉毫無愧色的看着我問,我反倒覺得是我對她怎麼樣了。
向嵐就是這樣,我們兩個的友情歲月裡,她永遠扮演着強勢那一個,永遠會保護我的那一個,而我……總是在脆弱的時候向她索取呵護和陪伴。
“向嵐,可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告訴他,你不覺得那麼做可能會毀了我嗎,蔣衛東跟我說是你告訴他的時候,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受啊,我不相信他說的,我那時候就想直接問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個性格,我又害怕退縮了,我怕你像現在這樣直接承認,因爲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我儘量控制着情緒,向嵐現在是孕婦,我不能刺激她,可是說着說着就激動起來了。
我想就是因爲我太在意她,所以纔會難以面對她對蔣衛東說我過去這個事實,我真的是想不通向嵐爲何這麼做。
向嵐挪了下身體,她挑着眉毛看着我,“其實那天吧……我,”沒等向嵐再繼續說下去,病房的門被人突然推開了,王靜年神色慌張的衝了進來。
“向嵐,奶奶突然昏倒了,就在樓下。”
向嵐差點從牀上蹦下來,“什麼,怎麼搞的,那現在呢!”我扶着向嵐下牀,王靜年說剛纔奶奶和向叔叔陪着她去做檢查,才坐電梯到了一樓,奶奶就念叨着說有點頭暈,然後突然就暈過去了,現在向叔叔跟着去急診了,她是過來通知向嵐的。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意外的事情一件挨着一件,我跟着向嵐和王靜年趕到急診的時候,奶奶還在急救,向叔叔揹着手站在那裡。
兩個多小時後,奶奶搶救無效離開了,醫生說是突發的心梗。
又是這個病,我看着默默無聲流淚的向嵐,短短几個月裡,她經歷了太多,先是葛三強意外的走了,現在又是奶奶。
向嵐奶*七的時候,我陪着她在奶奶生前的房間裡坐着,奶奶的屋子裡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向嵐坐在奶奶的搖椅上閉着眼睛,我坐在牀上看着她。
向叔叔很擔心向嵐的身體,我也是,她畢竟是個孕婦,可是卻接連遭受親人離去的打擊,我真怕會出什麼事,可是好在向嵐真的是挺堅強地,她該哭哭該吃吃,並沒有什麼太反常的地方,只是奶奶走了以後,她就堅持搬到奶奶的房間來住了。
我已經陪了向嵐三天了,奶奶的葬禮結束後我就一直陪她一起住,王靜年這些天也忙裡忙外,她可是也懷着孕呢。
“管佳,你說我們家是不是風水出了問題,爲什麼三強和奶奶都這麼就走了,你看看我奶奶,她一心想要看見向家能有個男孫,可是還是沒等到……”向嵐突然睜開眼睛問我,我只能安慰她別多想,奶奶走的很安詳沒痛苦,這還不是好事嗎。
“你不知道,其實我媽媽和我奶奶的關係,並非你們外人看見的那樣,只有我和我爸才知道內幕……”
“向嵐,你說什麼呢……”我沒想到她會跟我說這麼一句,我認爲向嵐傷心過度腦子糊塗了吧,她媽媽和奶奶可是大家公認的好婆媳,向嵐媽媽去世的時候,奶奶那種悲傷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啊,她現在怎麼跟我說這個。
向嵐一笑,“真的,我連你都沒說過,是因爲我說不出口……你不是問我爲什麼在網絡上寫日記卻沒跟你說過嗎,這就是原因之一,因爲那些日記裡就是寫了我們家真實的情況,不可告人醜陋的事情,那裡面只有那麼一篇是我寫了你的故事。我沒想過要害你,真的,可是又真的是我把你的事情告訴了蔣衛東……”
“什麼啊?”我失聲驚訝的問了一句,我不知道向家有什麼事情能稱得上不可告人,向嵐到底是怎麼了啊。
現在我眼前的向嵐,一點都不像我認識了十年的好閨蜜了。
“好想抽菸啊……你沒見過我媽媽抽菸吧,她可是從小就抽的,我印象特別深,小學畢業那年,我媽吸菸差點把我家都點着了,因爲她沒把菸頭掐滅,垃圾桶着了起來。”
向嵐的話讓我心頭開始發悶,我真的沒見過向嵐媽媽抽菸,一次都沒見過。
“你知道我媽媽嫁給我爸之前是做什麼的嗎?”向嵐從躺椅上起來,“你看不出來吧,其實我從十二歲開始,就是一肚子心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時候還是隻靜靜聽着她說話吧。
向嵐繼續,“我媽媽其實是我們家的保姆,就是那種從農村來城裡見世面,但是又沒什麼別的技能,最後就做了保姆,還是我奶奶親自挑中的,據說當時換了好幾個我奶奶都看不上,直到我媽出現了。可這是我們家的秘密,你看我們這麼好我也從來沒跟你說過……其實,我奶奶和我爸也都認爲我也不知道呢。”
我看着向嵐,她說的事情太讓人意外了,真的是想不到。
“你別追問我幹嘛要把你的秘密告訴蔣衛東了,我只想說我絕對沒想過害你,我只是沒辦法才那麼做的,而且我要蔣衛東和三強發過誓,絕對不能拿你的那些過去來對你怎麼樣,誰敢我就跟他拼了!管佳,對不起,我讓你寒心了吧,你那麼信任我可我卻出賣了你,但是……”向嵐說到這裡突然就哭了起來,我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就覺得耳朵裡呼呼風響,向嵐的話都砸在了我本來就壓着大石頭的心頭,快要悶死人了。
“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問我了,我只能說這些,反正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再也不會出賣你了,你別不理我好嗎?你看看我,我媽媽走了,三強走了,現在奶奶也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除了肚子裡的寶寶和你,我在這世界上就孤零零的了,你別恨我好嗎,咱們就跟過去一樣吧!”向嵐開始大聲哭起來,我趕緊扯了幾張紙巾給她。
“好了別說了,我沒恨你,恨你的話我早就不理你了,你別哭了,我信你,咱們把這篇兒翻過去,誰都不提了好嗎?”我摟住向嵐,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不管了,我不想在追問向嵐說出我的秘密是因爲什麼了,我情願繼續相信她,因爲我怎麼也忘不了人生最慘淡的時候是向嵐陪着我熬過來的。
這份情誼,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抵消掉。
我願意相信向嵐,她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