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很快，向嵐的女兒已經困得在管裡懷裡睡着了，大家準備離開之前，蔣衛東提議喝一杯再走，他要了啤酒給大家倒滿杯。
“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你們，所以說世界並不大，能遇到的人總會遇到。過去發生了太多事情，走到今天我們之間的關係都變了……可是不管如何，希望在座的都幸福，乾杯吧！”蔣衛東說完自己先幹了。
離開川菜館的時候，古城又開始下雨了，不過很小。
蔣衛東和周志紅住在南門附近，臨走之前周志紅把我叫到一邊，她問我是不是要一直留在這裡。
我還沒回答，蔣衛東和程肖揚各自撐了傘朝我們走過來。
團團已經跟着向嵐管裡先回客棧了，臨走的時候一再問我會不會走掉，我最後答應她今晚陪她一起睡，小丫頭這才放心的走了。
蔣衛東看到程肖揚也撐着傘，就走到了周志紅身邊，褐色的傘遮到了周志紅的頭頂。
“這麼點的小雨不用打傘吧，感覺挺好的。”周志紅很溫柔的看着蔣衛東說，蔣衛東說不好，她不能忘了自己還是病人。
我聽見這話就問了一句，“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我看你氣色很不錯。”
周志紅笑着回答我，“身體挺好的，可是他說我忘記了很多事情，提前老年癡呆了……”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蔣衛東，蔣衛東聽着也笑了。
“忘了好，人生要是能邊活邊忘就好了，我們都求之不得呢。”蔣衛東把周志紅又往自己懷裡拉了一下，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我。
他說的沒錯，我也想自己有這個功能，能夠把不想記住的事情都忘掉，記憶裡只保留那些想記住的，可惜沒人能做到。
我的頭頂遮着程肖揚的傘，他站在我身旁一直沒說話。
“程總，聽說你要在大理開連鎖了，這是打算長期在這邊投資了嗎？”蔣衛東主動和程肖揚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程肖揚說是啊，老爺子在大理開發了一個項目，他要經常在這邊，索性就把自己的小生意也弄起來了。
“你們呢……在這裡打算呆多久，生意上怎麼打算的。”程肖揚禮尚往來也問起了蔣衛東的事情。
“我啊……五天時間在這裡，然後就走了。”蔣衛東沒說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我聽他說在古城五天，看來在這裡就是旅行了。
“我要回去了，團團今晚跟我吧，答應她了。”我看雨下的大了起來就跟程肖揚說要回客棧了，說完又看着蔣衛東和周志紅。
“再見了。”本來想多說點什麼，可是最後也只剩了這麼一句再見。
下過雨的石板路有些滑，我走過蔣衛東身邊時心裡面想着要小心可別滑到了，可偏偏就還是腳下打滑了，我身體歪斜的一瞬間，蔣衛東一把拽住了我，他手裡原本撐着的傘也掉在地上，周志紅整個人暴露在雨裡了。
“佳佳……”蔣衛東叫了我名字，聲音很輕，多久沒聽過他這麼叫我了，我剛纔滑倒的一剎間也本能抓緊了蔣衛東的胳膊。
“不好意思啊，加了小心還是……”我有些慌亂的鬆開蔣衛東，又看見周志紅頭頂沒了雨傘，連忙提醒蔣衛東傘呢。
“沒事，我喜歡雨天裡淋着雨走走，尤其在這麼浪漫的地方，那我們走了啊，有空聯繫，我們回了深圳歡迎你來玩。”周志紅說着走到蔣衛東身邊，她把我剛纔放開的蔣衛東的那支胳膊又緊緊攥住，眼神裡滿是勝利感的看着我。
有這麼一刻，我懷疑周志紅並沒有忘記什麼，她還是過去那個她。可是一切對於我沒有意義，我現在過得很好，過去的那些不想再翻出來了。
“好，有機會去一定去。”
最後，我跟蔣衛東周志紅沒說再見就分開了，我和程肖揚先走的，我再沒回頭看過他們。
回到管裡客棧的時候，團團正趴在管裡腿上睡着，我看見這樣就小聲問程肖揚怎麼辦。
“那你就留下來吧，你在我房裡睡，我去另外一間住。”程肖揚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抱了團團，這麼一動孩子就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我在馬上又放心的閉上眼睛繼續睡了，嘴裡面含糊不清的唸叨着要和我睡一起，程肖揚連聲答應着抱着她上樓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沒動地方。
“姐，肖揚哥一直住在我這裡，還是上次你住的那個房間。你上去吧，我替你去那個客棧說一下，你放心。”
我上樓進房間的時候，團團已經趴在枕頭上睡熟了，小丫頭那麼怕我不陪她可是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程肖揚坐在牀邊看着我進來，屋子裡沒開燈，我適應了一下才邁腿往牀邊走過來。
他突然站起來拉住我就往門外走，我沒準備就被他拉着出去了，到了隔壁客房門口我又被他拉進去。
剛站穩腳跟，程肖揚就關了房門，他拉住我的胳膊，臉貼到我面前看着我，我一瞬間感覺腦袋暈眩起來，是不是高原反應了啊。
“管佳，我愛你。”程肖揚毫無鋪墊的扔給我這麼一句，我聽了心裡沒什麼起伏，只是覺得我愛你三個字和我的名字組合在一起有些奇怪。
我沒回答他，可是身體用力擺脫了他的控制。
程肖揚也沒再有什麼動作，似乎我的默不作聲讓他沒了行動的動力，他站了一會兒走到燈前開了燈，屋子裡一下子亮起來，我們能看清彼此了。
“我明天就回去了，那邊能教我的課程的沒別人。”我坐到椅子上說了話，程肖揚聽完也不說話。
又沉默了一陣子，他纔開口。
“你上課的樣子真好看，跟以前你剛上班教學生那會一樣好看，我知道看得出來你現在過得很好。”
我很意外程肖揚會這麼說，“你看過……你去過我那裡嗎？”
程肖揚點點頭，“前後去過六次，我還看見過你做菜，你那個手藝……有空我得教教你，你太丟人了。”他說完自己笑了起來。
“你監視我啊，我怎麼一次都沒看見你。”我迷茫的在腦子裡搜索着有關寧蒗村子裡生活的所有片斷，可是沒發現程肖揚去過的痕跡。
“我沒監視你，就是很想你就去看看，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所以也沒讓你發現，這點消失的本事我還是有的。知道你過得還好我就放心了，沒別的。”
“那我今天來你店裡，你也早就知道吧？”
程肖揚搖頭說不知道。
“管佳，還會回來嗎？”程肖揚又問我。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就回答他不知道。
“看到你今天看見他的反應，你，好了吧……”程肖揚接着問我。
這個答案我知道而且確定，“我希望他好，不管以前如何都過去了。他有責任讓她過得好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纔是真的愛他那個人，我不是。”我說完低下了頭，我說的全是這段日子在山裡漆黑沒有夜生活的大把時間裡想明白的。
我跟蔣衛東之間不能用簡單的誰對誰錯來下定義，只能說我們走到一起的緣分會結束，我們彼此都有自己的原因，到了今天彼此都能看淡就是最好了。
“那你愛的是誰……”程肖揚語氣裡透着迫切，我擡起頭看他，他眼神裡全是期待和不確定。
“愛自己啊，我們都該愛自己。”我說完自己就樂了，這麼敷衍的回答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程肖揚沒再繼續問下去，我們無語對坐了不知道多久，我用這段時間想了我跟他之間的曾經，不知道程肖揚想了什麼。
最後我提出要回去睡了，程肖揚沒攔我。
我開門就要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管佳，我等你。”
我沒回答也沒回頭，走出房間的時候擡起頭看看天空，雨停了月亮再次出來了，古城的夜空真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