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幾個拿着竹竿在林子裡轉悠起來,不時就能找到幾朵,潔白的蕾絲裙已經開出的竹蓀,但金蟬花卻是一朵都沒找到。
李秋月拔起一朵竹蓀,奇怪的問:“春燕,咋一朵金蟬花都沒有啊?”
楊春燕回想了一下,“記得前年我們在方田竹林找金蟬花的時間還要晚一些,可能要到那時候纔會出來。”
李秋月點頭,“那我們就等六七月再來。”
“趕緊撿,到十一點多,最先長出來的竹蓀就要腐化了。”張秀香上前拔起一朵,摘掉菌帽和泥腳放進菜籃裡,笑得見牙不見眼,“安逸,今天一個人都能撿十來斤。”
楊春燕笑道:“我覺得只撿這一種菌子還不過癮,不像在林子裡撿菌子,奶漿菌,大腳菇、雞油菌、羊肚菌……每發現一種菌子時的驚喜都不一樣。”
“哎呀,春燕!”張秀香驚叫一聲,“我們咋把大果榕那邊的羊肚菌,還有回春草忘了啊?”
楊春燕聽後拍了自己腦袋一下,“對哦,去年就被人提前撿走了,我們到那就撿了十幾朵小的。不過回春草還在,過兩天去看看。”
還有上次她跟懷安找到的那些老桑樹,上次還留了兩朵小桑黃在上面,那裡的位置那麼隱秘,應該沒人找過去。
李秋月激動的說:“還要找雞樅蛋,那東西也值錢。”
妯娌幾個越說越興奮,覺得雨季來臨後的大山,就是一座等着她們去開發的寶藏,處處藏着驚喜。
菜籃很快就裝滿了,將竹蓀輕輕倒進背篼裡面,楊春燕妯娌幾個下了一道坎。
往下面走,發現這裡的竹蓀也很多,只要發現一處,就能找到十幾朵,可惜的是有開的早的,已經開腐敗了。
李秋月拔下一朵竹蓀,忽然看到扁竹葉後面有一堆新土,旁邊還有被啃噬過的嫩竹筍,忙回頭對楊春燕說道:“這像不像竹鼠洞?”
“我也不清楚,讓旺財找找看,”楊春燕過去,旺財也跟着跑了過來,湊到洞口嗅來嗅去,扭頭汪汪叫了幾聲,就用爪子去刨洞。
李秋月驚喜的看着狗子,“真的是竹鼠洞。”
“我聽懷安說,竹鼠洞很深的,狗子掏不出來,得用鋤頭挖才行,也費工夫。”楊春燕看了看周圍,“我們又不會挖,只有回去跟懷安說,讓他們來挖了。”
“那就算了,還是撿菌子要緊。”李秋月繼續用棍子敲打着竹林,零星長着的扁竹葉,粽粑葉,找竹蓀去了。
楊春燕拍了拍旺財,帶着它往前繼續找,找到一處長了十幾朵的,妯娌幾個都蹲在那撿了起來。
“汪汪汪……”旺財忽然狂吠着朝前面的竹叢衝了過去。
蹲着撿菌子的妯娌幾個都站了起來,透過竹叢,隱隱約約看到兩三個揹着背篼的婦人,李秋月說:“好像是徐鳳和蘇……”
話音未落,就響起幾個女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楊春燕,(老幺家的)管管你家狗子。”
“旺財!”楊春燕忙走了過去,喝止住了齜牙咧嘴的旺財。
趙慧芳三人也跟了上來,見徐鳳和兩個婦人站在那兒,菜籃裡已經裝了不少竹蓀。
李秋月不滿的看着三人,“徐鳳,你們明明曉得這片林子是我家承包了的,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我家的林子撿菌子?”
徐鳳故作不知,“你家不是包的溝那邊的樹林麼,這麼大一片竹林,啥時候包給你們的啊?我們咋沒聽說過?”
才進來大半個小時就撿了這麼多竹蓀,周家肯定早就曉得這片林子裡的竹蓀多,才把這片林子包下來的,媽媽的,一斤竹蓀的收購價就是五塊。
林子裡這麼多,一季下來還不曉得能賣多少錢呢?
難怪不得,周老幺家又是買自行車,又是拖拉機的,現在連電視也買了。
搞了半天,周老幺那二流子,一下就能掙那麼多錢,買那麼多好東西,都是靠包林子掙的!
可惜好林子都沒了,不然就讓老憨也去找片林子包了,撿山貨掙錢。
楊春燕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她,“我家承包這片林子的時候,鎮上的幹部和村裡的幹部,都來現場查看後才劃定了的。
當時村裡就傳遍了,連那些半大孩子都曉得去別的地方撿菌子賣,你會不曉得?”
張秀香也毫不客氣的說道:“徐鳳,你少在那揣着明白裝糊塗,村裡的規矩,哪家包下的林子就是哪家的。
我們沒有去你們包的林子找果子吃,你們也別來我家的林子撿東西,要都像你們這樣,哪個還敢包山林?”
另外兩個婦人想到自家撿了菌子,也要送周老幺家賣,得罪了楊春燕妯娌幾個,以後賣菌子、賣塊菌、艾草的時候,刁難自己就划不來了。
長臉婦人忙拉了徐鳳一下,“小鳳,你快別這樣說,既然這裡是她們包下來了的,我們是不該來這裡撿菌子的。”
臉上長着不少雀瘢的婦人也陪笑道:“是啊小鳳,人家包下的林子,我們來撿菌子本來就不對。”
說着又對楊春燕妯娌說,“老幺家的,對不住了哈,我們以後不來了。”
楊春燕到嘴邊的話還沒說出來,徐鳳就嗤聲道:“瑞蘭,愛華,你倆怕她們,我可不怕。”
說着又冷笑着看向楊春燕妯娌,“曉得你們家有錢,跟村裡的頭頭腦腦關係好,山神廟這片林子都被你們家包圓了。
那麼有錢,咋不把整個富牛大隊都包下來?大夥兒以後都給你周家做長年,爲你周家當牛做馬!”
楊春燕想起她造謠的事,上前一步,“徐鳳,你搞清楚點,我家包山林是響應國家政策,給了承包費的。
你今天給我說清楚,大夥兒啥時候給我家當牛做馬,做長年了?今天不說清楚,我撕爛你的嘴!”
才放開幾年,萬一被有心人抓着她說的這些話,故意歪曲抹黑周家,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來禍事。
張秀香也反應過來了,“徐鳳,我家種樹、圍林子、買樹苗、大夥兒來幫忙都是給了工錢的,你憑啥說大夥兒給我們家當牛做馬?”
徐鳳見狀往後縮了縮,“我沒說現在,是說以後!”
蘇瑞蘭和林愛華聽她說話,都覺得腦仁痛,後悔聽她攛掇來這邊撿竹蓀。
“以後?你哪隻眼睛看到的,給我說清楚?”楊春燕一把拽住她,“我家收草藥、黃鱔,幫省城的老闆收菌子和塊菌,
從沒少過大夥兒一分錢,沒剋扣過大夥兒一兩秤,請人幹活沒少過一天的工錢,你今天必須跟我去大隊說清楚,大夥兒咋就成我家的長年了?咋就給我家當牛做馬了?”
李秋月和張秀香也上前扭住了她,“走,今天必須去大隊說清楚。”
妯娌三個揪住她朝對面樹林走,旺財在一旁虎視眈眈,蘇瑞蘭和林愛華不敢上前,只得在一旁勸她們。
“春燕,秋月,秀香,小鳳說話不好聽,大家都一個村的,你們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瑞蘭,愛華!”趙慧芳叫住兩人說道,“你們來撿菌子,我們又沒說你們啥,就問你們爲啥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來我家林子撿菌子。
你們態度還好一點,徐鳳咋說的?我清清白白的人家,她說我們讓大夥兒給我們當牛做馬,這是把我家當地主老財了啊!這名聲,我們可背不起!”
蘇瑞蘭兩人聽後也不曉得說啥好,覺得徐鳳就是豬腦子,扭頭見張秀香和李秋月,已經拎着徐鳳到了對面小樹林,拽着她跌跌撞撞的朝後山去了。
兩人也慌了,大人大面的,偷偷來人家林子撿竹蓀,被人抓了個現場,還倒打人一耙,去哪兒都說不過去,真要鬧到大隊,她們也要跟着丟臉。
這樣想着,兩人忙追了上去。
趙慧芳撇了撇嘴,提起菜籃,也跟了上去。
楊春燕三人拽着徐鳳快要走到山坡時,蘇瑞蘭和林愛華追上了幾人,趙慧芳也到了。
蘇瑞蘭拉住徐鳳衝楊春燕妯娌賠笑道:“小鳳,我們年年都送菌子去周家賣的,你不也說他們家人不錯,從不缺斤短兩,天冷了還給薑湯喝,賣艾草的時候,還開電視給我們看。
你看,我們來人家承包的林子裡撿菌子,本來就不對,春燕妯娌也沒說啥,你只要態度好點,道個歉就過去了的事,你咋就說到當牛做馬去了呢?”
她邊說邊衝徐鳳眨眼,示意她道個歉,認個錯,省得被拉到大隊當衆挨批,害的她倆也跟着丟臉。
兩人最擔心的還是,得罪了周家,以後賣山貨不方便不說,每年端陽那幾天的艾草,也找不到地方賣了。
這時,山坡上有幾個揹着背篼的村民走了過來,見幾人圍在那,還以爲幾個女人發現啥好東西了呢,都好奇的站在那望着,看樣子想過來看個究竟。
林愛華見有人來了,不耐煩的說道:“徐鳳,你真不該這樣說周家,這兩年多虧有他們家在村裡收山貨,大夥兒的日子纔好過起來的。
周老幺僱人栽樹苗,我家裡的也來幹活了的,大夥兒幹一天的活拿一天的錢,照你這樣說來,你家老憨在打石場幹活,也是給政府當長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