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之前的猶豫, 玉梓嫣完完全全成爲一個待嫁的新娘,就要成爲心愛之人妻子的欣喜,對於後宮生活的茫然, 都在她的心頭縈繞。
有時睜眼開來, 想起在皇宮中的那人亦是這樣的想念自己便忍不住燦然一笑, 連綠毓和香藥都說, 如今她的模樣才真真正正是個待嫁新娘的模樣。
不知是不是心情變了, 心境開闊之後,看什麼都覺得歡喜。那華美的鳳冠霞帔,精緻的鳳釵珠花, 一件件,一樁樁無一不是在告訴她, 她即將成爲那個人的妻。
早在一月前, 沈氏便將玉家大大小小的內務交給衛清泠, 花瑤對此並沒有意見,反而覺得因此而鬆了口氣。如今衛清泠身爲長媳, 自然壓力倍大,尤其是爲了玉梓嫣大婚已經忙昏了頭,弄得玉梓嫣總是看到她時心頭愧疚無比,於是乾脆和花瑤一起逃避責任,悠閒的躲在玉梓嫣的院子裡說着姑嫂之間的親密話, 無視玉梓鶴、玉梓壽兩兄弟的怨言怒視。
一個想的是, 竟然欺負我娘子!
一個想的是, 竟然搶走我娘子!
今日一早, 宮裡又有賞賜下來, 花瑤一早便推了玉梓壽去上朝自己窩在玉梓嫣房裡把玩新鮮玩意兒。
“梓嫣,你能想通我真的替你感到高興。”花瑤擺弄着今日剛從宮裡送來的一對同心結, 高興的說。
人逢喜事精神爽,玉梓嫣的氣色越顯紅潤,笑着從花瑤手裡搶過那同心結,寶貝的系在腰間才道:“以前是我太固執,如今我已經想通,我想要站在他身邊,同他共風雨,至於其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花瑤聞言亦是爲她感到幸福,只是她也明白玉梓嫣畫中夢的兵、水是何人,怕玉梓嫣多想,她勸慰道:“你也別擔心,梓壽同我講皇上對所有上書立妃的摺子都置之不理。所以你啊只要好好準備好過些日子的大婚,安安穩穩的做你的皇后娘娘就好了。”
若是以前,玉梓嫣聽了這話一定覺得這只是徒勞無功的做法,但如今明白呂衢的心,便覺得這是他爲守護自己而做出的努力,心裡更像是摸了一層蜜似得。
她垂眸笑道:“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花瑤忽然想起那日玉梓壽的話,轉而道:“不過有一事我要你記得,當日你中毒是那個馬婧然所爲,她實在是毒蠍心腸,聽說她最近同安樂公主走的很近,那兩人湊在一起準沒好事!”
玉梓嫣不禁詫異,當日中毒之事她早已明白,但馬婧然會和安樂公主走在一起她並未想到。想到馬婧然,心頭也不免唏噓,雖然當時因爲彼此身份並未多加交往,但她對馬婧然卻是第一眼便閤眼緣,總認爲兩人有相同之處並且欣賞馬婧然身上的那份淡然的氣質。
曾幾何時,那個對太子妃一位置之一笑的女子如今也變得不擇手段。冰蓮毒性霸道,若是解毒延誤她便是回天乏術,她絲毫不懷疑當時馬婧然對自己是下了必殺的決心,否則不會步步緊逼,處處針鋒相對。
發現玉梓嫣的慌神,花瑤正要說話,卻見綠毓急匆匆跑進來,微微一福便道:“三姑娘,馬相千金前來拜訪。”
玉梓嫣同花瑤攜手到花廳時,便見馬婧然同坐在上首的沈氏相談甚歡,因當日中毒之事事關重大,爲了不讓沈氏擔憂,並未告訴沈氏玉梓嫣的毒便是馬婧然所下。
今日馬婧然身着一身淡粉色的齊腰襦裙,外罩一個粉白的罩衫,梳着飛天髻,顯得秀麗而又華貴。以往見到這樣的馬婧然只會覺得好感油然而生,而如今只會覺得她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而且還是一頭餓狼,不知何時便會亮出她的利齒。
花瑤因着中毒一事已是十分不待見馬婧然,尤其在見到她談笑風生的坐在自家花廳裡更是來氣,從進來時一雙眸子便死死的盯着她,將她的一舉一動的監視在自己眼下。
“喲,這不是馬姑娘嗎?”花瑤站着看着端坐於椅上的馬婧然,故意道。
“玉二少夫人,玉三姑娘別來無恙。”馬婧然態度謙和,彬彬有禮的讓人挑不出錯。
花瑤睨着眼,笑道:“拖馬姑娘的福,很好。哦...對了,記得到時來喝一杯梓嫣的喜酒,保證能讓馬姑娘覺得此生無憾!”
玉梓嫣一怔,掩在衣袖裡的手拉了拉花瑤,示意她不要太誇張。然而她還疑惑爲何花瑤嘴裡說出來的話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二哥玉梓壽,說話的語調和語氣真像是本人,看來還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沈氏也覺尷尬,笑着與衆人共飲一杯茶,只是仰頭喝茶時能清楚的看到她嘴角一抽,原本她深覺花瑤是個守禮本分之人,今日見她如此不由疑惑,但當着馬婧然的面卻也不好發問,只得暗自提醒花瑤收斂着脾氣。
玉梓嫣也不願面子上太難過,正好到沈氏誦經的時間,便推了推花瑤,勸花瑤陪沈氏一同到佛堂誦經。花瑤也知的玉梓嫣這是故意調虎離山,可偏偏爲人孝道,不得不爲,只好陪沈氏一同離開,離開前她還不忘提醒玉梓嫣一定要提防馬婧然。
馬婧然自始至終都帶着端莊的笑容,玉梓嫣隱隱佩服她處變不驚,同時心裡也增強對她的防備,提前端上了皇后的架子,眼神懶懶的並不看她,一手悠閒的把玩着腰間的同心結。
敵動我動,敵不動,我自不動。
馬婧然自玉梓嫣進門時便看見她腰間的同心結,心痛、嫉妒是有的,但理智讓她不能失了風度。
兩人都不說話,兩人都在等,等另一個人忍不住開口。明明一場春雨過後,便是春暖花開,可玉梓嫣還是感覺到冬日的冷峭不禁在屋裡環繞着。一隻手拿着茶蓋撥着新進貢的君山銀針,本也快要進宮,可呂衢還是日日吩咐人送東西來。眼角瞥見腰間的同心結,嘴角自然而然的展開笑顏。
一直在注意她的馬婧然見她忽然笑了,再順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枚同心結,心驟然一涼,就連喝下去的茶也覺得苦澀。
同心結,同心同德。是麼…
“還沒恭喜玉姑娘。”馬婧然放下茶杯,平靜的看着她道,即使她掩飾的很好,但她眼裡的那麼嫉妒依然如此明顯。
同爲女子,玉梓嫣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此時才突然明白馬婧然的淡然只是沒遇到想要的罷了。太子宮中,她故意扮醜,只是因爲不願嫁給太子。宮中宴會,她收斂鋒芒,只是因爲等待另一人。
只是,如今的玉梓嫣已經不是那個會因馬婧然幾句話而動搖的玉梓嫣了。
玉梓嫣一手輕輕撫上同心結,笑道:“多謝。”
她並不打算同馬婧然多說,因爲她明白說什麼也不會讓馬婧然改變心意。
馬婧然也未曾想到玉梓嫣簡單兩個字便將她打發了,一時接不上話。
又是一輪沉默,期間綠毓甚至將玉梓嫣還未完成的刺繡拿來。也不知道綠毓是不是故意的,拿的正好是玉梓嫣爲呂衢繡的香囊,因爲身份,玉梓嫣正好在上面繡了團龍密紋的花樣。
不過,這樣很好。玉梓嫣決定下來好好賞賞綠毓。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茶也涼了,許是綠毓記得上次的事,也沒替馬婧然換茶。如今同馬婧然絕不可能成爲朋友,玉梓嫣自然也懶得搭理,自己在旁刺繡,反正就是不開口。
忽然香藥進來道:“三姑娘,宮裡來人說是嫁衣改好了,夫人讓您去試呢。”
正好不知道以什麼藉口擺脫馬婧然,這下正好。玉梓嫣看着自己一雙丫鬟,心裡暗道:一個個的越來越精明瞭,不錯不錯。
放下手中的刺繡,看向馬婧然笑道:“如此我便不陪馬姑娘了。”然後又看着綠毓:“綠毓替我送馬姑娘。”
說完,玉梓嫣起身便走,馬婧然卻叫住她:“不如我也去看看,聽說這嫁衣是宮裡十幾個老師傅連着幾夜趕出來的,一定與衆不同。”
玉梓嫣淡淡看了她一眼,已經不悅,馬婧然有些得寸進尺了,但來者是客,也不好拒絕,便隨了她。
玉梓嫣和馬婧然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轉進廂房,兩位嬤嬤已經等着,玉梓嫣先是朝兩人微微一福,兩人亦是還禮,在看到玉梓嫣身後的馬婧然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馬姑娘稍後。”
“請。”
說完,玉梓嫣帶着綠毓轉進內間。已經穿過一次,第二次熟練的多,而且玉梓嫣也十分配合,就連嬤嬤爲她化新娘妝也並未阻攔。
看着銅鏡裡面的人,黛眉杏目,眼角帶着些許嬌媚,風情萬千。膚若凝脂,雙頰帶着嫣紅,美麗動人。玉梓嫣才發現自己也有這樣光彩照人的一面,果然出嫁的新娘是最漂亮的。
“姑娘快出去看看,陽光下肯定更好看!”綠毓興奮的說道,眼裡帶着不知名的光芒。
玉梓嫣心情巨佳,任由她拉着,轉過珠簾,看到馬婧然眼裡的那抹惱怒和嫉妒明白過來綠毓的心思,這丫頭是想給馬婧然一個下馬威啊。
“馬姑娘,我家姑娘穿這身嫁衣是不是無人能比?”綠毓得意的道。
馬婧然的失態僅僅是一瞬,她立刻又恢復端莊賢淑的模樣,點頭道:“的確很漂亮。”
“的確美的無人能比!”
玉梓嫣尋聲望去,嘴角咧開一抹笑,呂衢的聲音她不會聽不出來。
衆人亦是看向門外,只見呂衢一襲天青色長袍,腰束白玉帶,眼裡閃着光芒,臉上帶着笑,俊美的模樣讓房中的丫鬟一一垂下了頭。
“你怎麼來了?”玉梓嫣這話說的極其平常,連禮都一時忘了。
衆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跪下行禮道:“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玉梓嫣聞聲不由勾起自嘲的笑意,學了許久的宮廷禮儀,最基本的倒是忘了,正準備跪下行禮,膝蓋還未落下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扶起。
“以後這禮,我可不希望再見到。”
玉梓嫣一怔,忙道:“這怎麼可以?”
“是你就可以。你是朕的妻,朕的皇后。”呂衢語氣篤定,不容反駁。
“好!”得夫如此,人之幸事。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玉梓嫣身上,雙手緊緊交握,燦若星辰的眸子滿是深情,讓馬婧然從見到呂衢時眼裡的那抹亮光漸漸褪下轉爲無盡的落寞與黑暗。
瞥見仍跪着的衆人,呂衢淡淡道:“平身。”
兩位嬤嬤是宮中之人,自然要上前見禮,呂衢牽着玉梓嫣坐在一旁的美人塌上,笑道:“衣美,人更美。有勞兩位嬤嬤,朕有賞。”
兩位嬤嬤受寵若驚,連忙跪禮謝恩。
呂衢一直看着玉梓嫣,根本看都沒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馬婧然,馬婧然雖心頭苦澀,但仍蓮步上前,儀態萬千,福了福道:“馬氏婧然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呂衢這才轉頭看她,眼裡的溫情早已變爲冷漠,只剩下握着玉梓嫣的一雙手溫暖如春。
“你怎麼在此?”
呂衢並未讓她起身,她只能跪答:“回陛下,臣女的母親特意讓臣女特來恭賀玉姑娘即將大婚。”
大婚…原本是屬於她的。呂衢一進門便不讓玉梓嫣行禮,甚至免了她以後的禮,而自己呢…真的是因爲不愛,所以才致如此差別麼…
馬婧然不知,如果不是她狠心下毒,甚至故意把玉梓嫣引回京城派人暗殺,欲要玉梓嫣的命,呂衢對她或許還有些許愧疚,可如今恨不得立刻取了她的命。
她敢動玉梓嫣,便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
呂衢淡淡一笑,眼裡全是戲謔,冷聲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府罷。”
馬婧然欲言又止,奈何呂衢已發話,只能帶着丫鬟先行回府。待她們離開,呂衢才又恢復暖意,玉梓嫣心裡明白這是呂衢特意爲她撐腰,也十分開心。
“好了,快去換身衣裙。”
玉梓嫣一愣,隨即故意道:“難道我穿這個不好看?”
呂衢故作思索,然後點頭道:“好看,只是若是穿成這樣,新娘子的風頭都會被你搶光了。”
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