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
顧念儀還是不相信。
“你到底說不說?!”
青陌怒了。
“說!怎麼不說?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就好好給你說道說道。你知道爹把離帶回來的時候他是什麼模樣嗎?那時,爹已經替他治療了將近半個月,可他還沒有脫離危險,吊着半條命在那裡。後來,他終於保住了命,可隨後的幾個月,我們完全不敢讓他碰任何能倒影出模樣的東西,因爲當時他的臉被灼傷了好幾處,還中了毒,爹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替他修復好容貌。可治療期間他還是知道了,他像是瘋了一樣,遇到什麼東西就砸,甚至那腦袋撞牆,他不認得任何人,毀了容廢了腿。那段日子,幾乎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所以,爹讓我騙他說,他的腿可以治好,至少可以讓他有個念想。後來,他終於冷靜下來,可整個人卻徹底沉默。誰也不肯理會,可至少他不想自殺,那比什麼都好。”
顧念儀的聲音很輕,這些都是青陌從未聽墨非離談起的。
她慢慢走到青陌面前,低低地笑,卻是笑出了淚:“可他身上的毒早就侵入了五臟六腑,即使後來爹爹替他解了毒,還是有殘餘的毒在體內積聚。可他好了以後卻不肯再治療,要去尋找一個人。一個他甚至不知道容貌的女子,你說可笑不可笑?可我還是陪他去了,不,應該說是我死皮賴臉跟着他去的。我怕他一去不回,所以,我緊緊地跟着他,看着他從一個地方輾轉到另一個地方,只是爲了尋找一個只有名字的女子。呵,從一開始他就告訴過我,他對我沒有男女之情。他那麼驕傲,那麼聰明一個人,只是從我不經意的眼神裡覺察到我對他的不同。初見時,你那麼看着他,他怎麼會不懷疑?葉青陌,你好聰明,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你讓他眼裡只有你,甚至讓他甘願爲你付出性命。你真是好樣的。”
青陌怔怔地看着她,“你說,他早就懷疑了?”
“你說呢?”
顧念儀眼裡慢慢露出鄙夷:“你明明認得他,卻裝作不認識,你當時是根本不想認他吧?你是嫌棄他站不起來了嗎?”
“我沒有!”
青陌搖頭。
她真的沒有……
她那時只是不敢認,要讓她怎麼跟他說,說自己是他從前養得那隻狐狸,說她還剩下不到兩個月的命?還是要告訴他,她其實不想死,她想陪在他身邊很久很久,久到他們白髮蒼蒼,久到同生共死。可她不能,她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她怎麼忍心看着他跟她離開這喧囂繁華的塵世。這對他不公平,至少那時,他的身邊還有顧念儀。
“你沒有?你還敢說你沒有!你如果真的不想認,那就永遠也不要說,爲什麼你現在又願意了?你說啊!”
顧念儀向前又走了兩步,眼底的怒火幾乎想把眼前的女子灼燒,可也只是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頹廢下來。她的肩膀耷拉下來,“爲什麼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他的所有關心?爲什麼……”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她付出的並不比任何人少,可她心裡還是沒有她。
慢慢滑坐在地面上,顧念儀難過地捂住臉,“爲什麼……”
她要的也不多,只是想在他心裡
留下一個位置,可他卻吝嗇給予。他對她足夠寬容,可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不是報答不是感激!
青陌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想告訴她爲什麼,因爲情這個字沒有理由。
可,這句話她說不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顧念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視線落在青陌的身上,“離身上的殘毒,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清除,否則,他在半年後就會因爲毒發而亡。因爲你的關係,他拒絕治療。你贏了,他願意爲你犧牲掉自己的性命,只是爲了跟你同生共死。葉青陌,我真看不出來你到底有什麼好的?”
留下這句話,顧念儀毫不留戀地離開。該說的她已經說完,至於她會怎麼做?
出了房間,顧念儀仰頭望着晴朗的蒼穹,脣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諷地笑。
葉青陌,你會離開的!
會心甘情願地獨自離開!
青陌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耳邊一直縈繞着顧念儀的話,像是魔咒一般纏住了她的心,緊緊揪着,讓她原本堅定的信念又開始動搖。
她該怎麼辦?頭深深埋在雙臂間,她低低地自問,她到底要怎麼辦?或者,她應該去直接問墨非離,可問了又能改變什麼?顧念儀的話不像作假,可因着上一次的事,她又不敢輕易相信。如果,這又是一個圈套呢?
突然,頭被重重地彈了一下,青陌擡頭,就看到消失幾日的白漓淵懶洋洋地站在她的面前,“怎麼,幾日不見不認識了?”
青陌看着他,眼睛突然一亮,猛地站起身,緊緊握住白漓淵的手臂。白漓淵愣了一下,突然妖孽的一笑:“乖乖,青兒,我只是離開幾日,回來你竟然變得這麼熱情?嘖嘖,看來以後我應該多在你身邊消失幾日,這樣每次回來都享受到這種待遇,真是讓人心花怒放啊!”
“喂!你想什麼呢?”
青陌原本糾結的心情被他這樣一攪,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好,不逗你了。說吧,怎麼了?我可看到那毒螞蟻又來找你了,這次沒有吃虧吧?”
上下打量青陌幾眼,看她無礙,白漓淵放下了心。
“毒螞蟻?”
青陌張嘴,那是誰?
聯想到剛剛離開的人,青陌眼睛慢慢瞪大,嘴巴要不要這麼毒?
白漓淵扯着脣角笑得歡,“怎麼,這名字不好聽?多形象。本來,我還想叫毒蠍子,毒婦的……”
“算了算了,我們現在先不說這些。那個,剛剛顧念儀來找我說了一件事,可我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所以想讓你幫我想想辦法。”
青陌鬆開了手,雙手交叉,“擺脫,我只能問你了。”
“原來我這麼重要啊。”
修長的手摩挲着下巴,白漓淵鳳眸勾出一道風情,撩了一下墨發,“你說吧。”
於是,青陌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說完,看着神情凝重的白漓淵,輕聲問:“你說,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直接去問墨非離不就行了。”
“可……”
青陌猶豫:“你也知道,這根本沒法問,難道要讓我直接開口他是不是中毒了?他肯定不會告訴我的。”
“這到也是。”
白漓淵點頭。懶洋洋地站直身體,向前走了兩步,手指勾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緩慢地喝了一口,才道:“要不然你再在這呆上個把月的,等墨非離的毒解了你們再走?”
青陌橫了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一個月後她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可就算死,她也不想死在藥王谷。
這裡讓她很不舒服。尤其是最近兩日,她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像是在盯着她看一樣,讓她渾身不自在。可等她回頭看,卻根本什麼也發現不了,害得她都快以爲自己出現幻覺了,再這樣下去,她早晚會瘋掉。可跟墨非離的毒相比,這些事情卻又是小事了。只是,前提顧念儀的話,真的可信。
白漓淵的手把玩着指間的茶杯,“那,你想怎麼辦?”
用腿勾過來一把凳子,青陌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麼愁了。”
更多的,卻是擔心。
“那你有沒有想過跟墨非離坦白,你只剩下四十多天的命,這些,他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
青陌搖頭,“藥王只是說了七日鬼蟲無藥可解,可他還看不出來我到底還能活多久,所以,墨非離應該還不知道。”
可這卻成了她的一塊心病,一直糾纏着她,怎麼也甩不掉。她不知道要怎麼跟墨非離開口,這就像她的身份一樣,如果有一天墨非離恢復記憶,恐怕也認不得自己吧?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接受由狐變成人的事實。
白漓淵許久都未出聲,就在青陌認爲他是不是睡着的時候,他突然擡頭,認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沒想過跟我回狐族?”
“嗯?”
青陌愣了下,拍了拍桌子,“白漓淵,你怎麼了?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許是白漓淵的神情太過凝重,青陌不明所以地站起身,“你今天很奇怪耶。”
竟然又問她這些?當初,他們不是都說好了嗎?她不可能跟他回去,她是葉青陌,不是薛青伊,相同的臉卻是不一樣的靈魂。
“有什麼好奇怪的?”
白漓淵瞬間又恢復了正常,笑了笑,“瞧你緊張的,我就問問罷了,你不願意,我還能綁了你去。”
“那可說不準……”
青陌小聲的嘀咕,卻沒敢讓白漓淵聽到。
想到什麼,青陌向前趴了趴,“對了,你這幾日去哪兒了?有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還要出谷才能辦到?”
白漓淵神秘的一笑,望着青陌好奇的大眼,脣一勾,鳳眸微眯,顧盼生輝的風姿讓人暈陶陶,涼脣一張,舌尖一勾吐出兩個字,“……秘密。”
“你!”
青陌氣結,“成,你不告訴我我還就不問了!”
不過還是很好奇啊……
青陌心裡像是有一把小勺撓啊撓的,可看白漓淵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看來是不肯告訴她了,可恨的白漓淵,就會欺負人。一撇嘴,青陌轉過身繼續想辦法,怎麼才能知道顧念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呢?
“葉姑娘在嗎?”
就在青陌糾結地快要把頭上的青絲拽下幾縷時,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倒是極爲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