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了。
密室裡的另外兩人都沒有動，死死地盯着青陌，直到過了許久，久到蕭翎月的手已經沒了知覺，他緩緩擡起頭，俊臉上收了猙獰的怒意，變得怔怔的，他看顧沐風，沙啞的聲音輕輕的，“……怎麼會這樣？”
顧沐風沉默地看着沉睡的青陌良久。
他緩緩地蹲下身，手指再次撫上青陌的手腕，仔細查探良久，放開了青陌的手。
垂着眼，卻是沒有說話。
他這樣，蕭翎月眸底掠過慌亂，“什麼情況？你倒是說啊！”
顧沐風搖頭，慢慢擡起頭：“她身上的‘血離’已經解了。”
“既然解了，可爲什麼還會這樣？”
“‘血離’是血族至毒，原本就加了些血族之血。而她身上有你爲她續命時的一截精骨，血族與狼人一族本來就是相生相剋的，所以……”顧沐風的眉頭擰得越來越緊，“老夫想，應該是‘血離’的毒在她體內跟精骨相剋纔會造成如今這種情況。”說到最後，顧沐風表情凝重，神色之間帶了些意味不明的慌亂，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蕭翎月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着我？”
“這……”
顧沐風吞了吞口水道：“老夫剛剛查看了葉姑娘的脈象。”
“然後呢？”蕭翎月的聲音有些冷。
“她體內的‘七日鬼蟲’加劇，存留在她體內爲她續命的精骨恐怕已經難以維持多久了。”
顧沐風話音一落，蕭翎月感覺自己的心口突然破了一個洞，源源不斷地朝着外面流着鮮紅的血，他怒極反笑，“哈，不能維持多久是多久？”
“不到兩個月。”顧沐風的聲音有些低，帶了濃濃的歉意，“老夫已經無能爲力了，‘血離’的毒雖然解了，可到底在她身體裡埋下了怎樣的隱患老夫暫時也說不準，可……你最好還是先做最壞的打算。”
“你是說，今日的情況很可能還會再發生？”
“……是。”
即使不想承認，血族族長不得不承認，他所得是對的。
葉姑娘的身子骨本來就不是很好，加上七日鬼蟲的毒毒性太過強烈，即使暫時被精骨壓了下去卻再次被“血離”的毒把毒性再次勾了出來，即使“血離”的毒已經解去，恐怕還是……
蕭翎月沉默了下來，像是突然失了魂的木偶，靜靜地攬着青陌看着他。
他黯淡下來的綠眸已經周身悲傷而又決然的氛圍讓顧沐風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
蕭翎月開口，聲音很低，沙啞的聲音在齒間繞了一個圈緩緩吐出，“如果我把整個精骨都幫她壓制毒性呢？可以保她多久？”
顧沐風蹙然睜大了眼，低吼：“你瘋了嗎？沒有精骨你就永遠都變不成人形，而是徹頭徹尾的狼了！”
“那又如何？”蕭翎月扯了扯脣角，苦笑蔓延，“只要能救她，我纔不在乎。”他本來就是要死的，只是因爲那個人，因爲她，他纔會重新站在了這裡，是人是狼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不能這麼做。”顧沐風再次蹲下身，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就算你把整個精骨
給她又如何，她不是狼人，你就不怕她的身體再次出現什麼異狀，更何況，她的身體裡現在還可能潛伏着‘血離’毒的後遺症，這樣做恐怕反而會害了她，你知不知道？”
“那你要我怎麼辦？”眼底迸射出獸光，蕭翎月身體向前，惡狠狠地瞪着他，“我現在真後悔帶她來這裡！”
蕭翎月眼底的恨有一瞬間刺痛了顧沐風的眼，他放在蕭翎月肩膀上的手在微微顫抖，眸中閃光不定，他知道，蕭翎月是恨極了纔會這樣說，他到底已經在她身上投注了多少感情讓他竟然甘願做一隻野獸？
“孩子……”顧沐風緩緩張了張嘴，聲音微微顫抖，“你不能這樣做，如果你孃親知道她拼了性命生下你卻以這樣的方式了卻殘生，她會傷心的……”
蕭翎月的眼底有什麼閃過，可他抿緊了脣卻是不說話。
顧沐風知道他至少動搖了他的決心，畢竟這個世間除了眼前的女子，他唯一在乎就是他的孃親了吧。
“你知道嗎？她原本可以不用暴露身份的。她只要不生下你就沒有人會看出她是狼人一族，也不會有人把她當做是妖怪了，可她還是義無返顧的生下了你，因爲你是她的孩子，你是她的生命，她即使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讓你來到這個世間，你難道就打算這樣浪費了她的心血？”
“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現在還沒有到達絕地不是嗎？”
“還有什麼辦法？”
蕭翎月死寂的眸漸漸恢復了些神采，“還有什麼是可以救下她的？你說，我立刻去找。”
這次卻是換成了顧沐風沉默了下來。
蕭翎月諷刺地笑了笑，環着青陌，滿眸的絕望：“怎麼，你不知道？”
“會有辦法的。”顧沐風的聲音很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這句話說的有多麼牽強，辦法，他根本想不到。畢竟，他不是大夫。
“呵，辦法？”搖了搖頭，蕭翎月看着他，低低地問道：“告訴我，是誰下得毒？”
顧沐風臉色變了下來，許久，才啞着聲音突出兩個字：“凝兒。”這種毒除了他有也只有凝兒有了，只是他不明白凝兒爲什麼會給葉姑娘下毒，畢竟他們並沒有什麼瓜葛？可如今事實已成定局，容不得他包庇自己的女兒，可？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覺此刻所有的話在蕭翎月咬牙切齒的目光下都變得蒼白無力，容不得半分抵賴！
蕭翎月眯着眼，冷冷笑出聲，“真好！可真好啊！”
他是瘋了纔會以爲他會顧念孃親的舊情幫他們，沒想到……沒想到！
“顧沐風，你竟然放任自己的女兒下毒的？”
顧沐風臉色一白，“這……老夫並不知凝兒她竟然會用給葉姑娘下毒。”
“哈！不知？”
勾了勾脣，蕭翎月嘲諷地望了他一眼，慢慢地把青陌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頭放在胸前，感覺到她依然冰涼的體溫，聲音像是染了血一般，“血債血償，這筆賬我們要好好算算！”話音一落，轉瞬間幽綠的眸仁更加濃重，其間點點紅光在期間形成一種有些詭異的光澤，讓人看起來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顧沐風臉色變了變，知道他這是真的要跟他動手了？
如果說這世間他最不想要傷
害的，恐怕就是他了。
可，他還是讓他失望了。
“……老夫真的不知。雖然凝兒是老夫的女兒，可她既然做錯了，族裡有族裡的規矩，老夫會按照規定來懲罰她的。”
“哦，那麼你打算怎麼懲罰她？”蕭翎月眼底的光稍微黯了黯。
“禁閉一年，終生不得拿毒。”
“哈？我沒有聽錯吧？”顧沐風這話一出，蕭翎月眼底嗜血的光更加濃烈，“她把狐狸害得這麼慘，你竟然只是說關她一年禁閉，以及那見鬼的毒？顧沐風，你還說你這不是在包庇？是不是因爲她是你的女兒，所以她做了什麼事都是可以原諒的？”諷刺的聲音，壓低的音調，蕭翎月此刻就像是從地獄裡來的勾魂使者，奪魂攝魄，毫不留情。
“老夫……並沒有這樣想過。”
族裡的規定的確是這樣的，多年前，血族人丁比較稀薄，所以，族裡是沒有以命抵命這一說的。
“我還是比較喜歡我自己的方式。”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蕭翎月向前走了一步，陰鬱的臉上佈滿了殺意，“你是長輩，我不跟你動手，可如果你想要阻止我的話，那就不要怪我了。”
遇鬼殺鬼，遇佛殺佛。
既然有傷了狐狸的膽量，那麼也要有這麼命來承受他的怒意！
蕭翎月感覺自己現在滔天的怒意都凝聚在心口處想要發泄出來，否則，他怕自己會瘋掉。
“你，想怎麼做？”
顧沐風感覺事情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解決了，如果凝兒是他的女兒，他早就恨不得直接殺之以儆效尤了，可她……畢竟不是。嘆息一聲，想到自己接管血族的時候那個人的話，顧沐風沉默了下來，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凝兒的命。
他看着蕭翎月，“既然事實已經造成了，就算是現在真的讓凝兒以死謝罪也彌補不了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替葉姑娘想想辦法？”
“可我想狐狸也很想殺了讓她如今這幅模樣的人。”
蕭翎月半張臉都隱藏在了暗處，只餘下一雙幽綠的眸，其間不時有紅光掠過，看得人整個後脊背都發麻。
深深地望了顧沐風一眼，蕭翎月轉身朝着身後走去，卻被顧沐風攔住了去路。
“怎麼？”蕭翎月挑眉，“你真的要逼我動手？”
“除了凝兒的命，其他的懲罰老夫都能接受。”想了想，顧沐風說出這麼一句話。
蕭翎月笑，“哦，什麼都可以？”
“……是。”
“那讓她吞下‘血離’如何？”
蕭翎月笑得有些惡意，看到顧沐風變了的的臉卻莫名笑得酣暢淋漓，只是眼底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環着青陌的手很緊，像是在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體，涼薄的脣角勾着最完美的笑，聲音卻是毫不留情。
顧沐風沉默了下來，許久才悽然一笑，“除了這呢？”
“那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可無論如何，你……不能殺凝兒。如果你真的要讓一個人來爲葉姑娘報仇的話，那麼讓老夫來代替吧？”顧沐風有些無力，臉色蒼白的有些近乎病態，可目光裡的堅持讓蕭翎月不怒反笑，“她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