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林洋還是打車將李秋芬送回了衚衕，只不過車在大馬路街口上停着，離棉花衚衕口還有一段距離，李秋芬知道他這是在避嫌，孤男寡女現在纔回家如果有人看見，這八卦不得傳瘋。
“今天真是謝謝了，下次請你吃飯。”李秋芬站在車窗邊對林洋感謝，林洋望着幽深的衚衕，裡面路燈只有兩盞，一盞就只在巷口，還有一盞盡在深處，衚衕裡看着有絲亮光，可是你進去才知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林洋皺着眉猶豫要不要送李秋芬進去。
李秋芬看出他的爲難，趕忙說道：“你早點回去吧，其他人看見就不好了。”
“那你注意安全。”林洋頷首道，說完出租車慢慢啓動消失在李秋芬的視線裡。
李秋芬站在巷子口也害怕這無盡的黑暗，她深呼吸一口拔腿就往前衝，快到家門口時腦子裡嗡得一聲，她知道信箱裡來信了。
知道來信跑得更快，沒幾秒的功夫就站在四合院門口，她打開信箱拿出信件，這句話讓她心跳加速：廠裡分房！找張主任。
要分房了？紙條這意思是自己有希望？李秋芬覺得腿腳有些軟，她扶着門框息着平復自己的心情，最後是李春風出門叫回她的魂。
“這麼不進去？”李春風一臉擔心看着自己的妹妹，這麼晚都還沒回家，她不放心打着電筒出來看看，結果發現李秋芬靠着門口喘着粗氣，臉頰緋紅。
“誰送你回來了？”這臉色有點不正常，不會是談戀愛剛剛和男生在衚衕裡親嘴了吧，李春風腦袋裡浮出畫面，越看自己妹妹的表情越是相信自己的猜測。
“今天廠裡叫我去看看生病的同事，回來有些晚了。”李秋芬老實解釋道，但她不打算說自己和林洋大鬧夜市的事情。
李春風這人有一點好，就是別人不願意說自己的感情事，她是不會問的，如果是家長裡短她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她沒說什麼點點頭讓李秋芬早點去洗漱，熱水已經給她打好了。
“謝謝姐！”李秋芬高興跟着李春風后面，心裡盤算着如何給張主任開這個口。
“咋這麼晚纔回來？”李老三也沒睡，他聽見屋外有動靜，披上外衣出來就看見李秋芬跟着姐姐後面，他轉頭看看桌上的鐘，這都9點了自己的小女兒纔回家，而且神色激動不知道遇見什麼。
“和人約會去了？”李老三擔心問道，這麼晚纔回來不會那啥了吧，這不是黃花大閨女可咋辦。
“不是，她看生病同事去了？”李春風見不得李老三也愚昧思想，替李秋芬解釋道。
“男的女的？”李老三不放心，就是要問個明白。
李春風不高興了，她推着李秋芬進了廚房，又催李老三回去睡覺：“人家看生病的同事，管什麼男的女的，現在你小女兒受廠裡重視替廠裡去看同事你應該感到高興，別想些有的沒得。”
聽大女兒教訓自己，李老三不高興了，他反身衝着李春風問道：“我想啥了，這大晚上不回家，我這當爹了問問這麼了？”
“你想什麼你自己清楚。”這麼晚了，李春風不想和李老三爭吵，黑着臉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見大女兒這樣給自己甩臉色，李老三不高興了，在門口大喊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用，現在我說一句回我五句，這麼大年紀還沒個對象！像你這個年紀小孩都會打醬油了！”
李秋芬倒上洗臉水就聽見李老三在院裡罵大姐，她趕緊跑出去站在廚房門口低聲吼住自己的爹：“你幹嘛！街坊鄰居都睡覺了，你想把大家都吵起來啊。”
李老三正被大女兒氣着，現在小女兒也出來說自己，又想起這半個多月李秋芬變了個人，像老媽子一樣管着自己，火氣更大了，他大聲罵着：“我在我家裡嚷嚷挨着誰了，你們要是嫌丟臉就出去住，別和我這老頭住在一起！”
說完，李老三回屋關上門，李春風在屋裡聽得清清楚楚，她也不服氣衝出屋裡對着李老三房間叫道：“誰不想出去住！這大半工資都交給你了，我們姐妹有什麼積蓄，你說一個當爹的，家產沒掙一分靠着我們姐妹養活，現在牛氣什麼！”
李秋芬知道李春風現在是情緒失控，但是聽到她這樣說還是有些心驚，這不是往李老三的傷口上撒鹽嘛！她趕緊上去攔住自己的姐姐，叫她別說了街坊鄰居聽了多笑話。
“什麼笑話？”李春風不幹了，她掙脫李秋芬繼續說道，“60年代你跟我媽到北京來打拼，掙點錢就牛氣把老傢什麼爛親戚就叫上了，錢被騙光就算了，房子也被騙了，搞得我媽和我跟你住衚衕破瓦房，要不是你現在混個北京戶口，佔了大集體的光你現在能有兩間屋？”
“姐別說了！”李秋芬急得捂住她的嘴。
今天李春風就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說盡，她一個會計一個月掙80多，每個月就10塊的零花錢，剩餘都交給李老三，16歲就上班了現在快27了手裡積蓄就幾百，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聽說下個月就要漲工資了，大概是100-200元一個月，國家現在在探索市場經濟，李春風所在的造紙廠也在慢慢摸索，廠裡和區裡領導商量如果要將效益提上來要先從員工工資入手，大家的工資要符合現在是生活水平，李春風今天在領導辦公室看見辦公室小王正在請籤漲工資的文件，她害怕漲了這麼多自己每個月還是隻有10塊的零花錢。
李秋芬當然不明白自己的姐姐今天咋這麼激動，平時和李老三吵架也是打打嘴仗，今天這架勢搞得想要分家一樣。
李老三在屋裡也聽着受不了，他想起跟他到北京打拼卻沒跟着他享福的妻子，兩人被窮親戚騙光錢後就住在棉花衚衕尾巴上違法搭建的瓦房裡，10平方的房子她還給自己生了李秋芬，可是每次剛有點起色，他那些窮親戚就上門哭窮，年輕的李老三心軟票子一張張給出去，但是都沒有要回來，最後自己的妻子沒錢治病，活生生被拖死。
想到這兒，李老三摸摸眼淚，從那時候他就發誓要和老家的親戚斷了關係，但是消沉的日子讓他有了酒癮，一喝就是10多年，他也氣自己不爭氣女兒的工資落到自己的手裡，自己沒存着都花在喝酒上了，可是他又想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喝點酒這麼了？再說他把孩子拉扯大，讓孩子養自己怎麼了！
想到這些他有了底氣，他打開門衝着李春風嚷道：“兒女養老子天經地義！我只要沒死，你的贍養費就必須交！”
李春風沒想到李老三如此頑固不靈，一點也沒有爲自己考慮，只會嘴上嘮叨讓自己趕緊找對象，她被李老三傷透了心，最後鼓起勇氣說：“贍養費我給！但是每月只有20！”
“20？打發叫花子了？”今天李老三也算跟李春風撕破臉，他氣笑正要叫周邊鄰居出來看看自己不孝的女兒。
李秋芬趕緊制止了他：“爸，這事不丟人嗎？”
被小女兒一提醒，又對上李秋芬冷漠的眸子，他軟了脾氣但是還是不同意每個月只要20.
李秋芬也明白今天是最好的機會給李老三談談生活費的事情，她也站出來說：“我姐說的沒錯，家裡的菜米油鹽醬醋都是我們兩姐妹買的，按照現在的生活水平這40對你來說夠用了。”
兩女兒這樣一說，李老三也沒了脾氣，他覺得自己身體有些累了，剛好也看見周圍的屋子有人開了燈不滿意咳嗽幾聲，意思是你們家吵着我們休息了，他不願意再和大女兒爭吵，他擺擺手落寞說道：“你們大了，隨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