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崗亭,歐牧野搖下車窗,哨兵舉手敬禮,皮鞋相碰敬禮的聲音特別響。哨兵望着盛藍藍露出滿口白牙笑,爲她達到目的而高興。
盛藍藍卻笑不出來,心裡一直在捉摸,怎樣才能打消歐蘇陽要疏遠她的念頭。
車窗重又合上,車內顯得幽暗寧靜
歐牧野目光直視前方,能感覺到旁邊丫頭悄悄的打量。
他心事沉重,現在不想多話。
經過一夜清繳,敵對勢力徹底剷平了。唯一的兒子成了這場沒有硝煙戰爭的大英雄,也成了唯一的傷者……
他知道夫人會怪他,他知道岳母會怨他,他知道回到家必然要面對兒子的傷痛。
兒子的傷痛就是他的傷痛,如果可以,他願意把自己的眼睛換給兒子……
“首長,到了!”
司機停車有一會了,見首長沒有反應,才小心地提醒。
盛藍藍望着熟悉的門口,怔怔地不敢下車。她已經意識到了,身旁坐着的就是歐蘇陽的爸爸,就是軍區司令員歐牧野。
停好盛藍藍車的警衛員,急忙跑來打開車門,陽光泄進車裡,歐牧野纔回過神。
“到家了,走吧。”
歐牧野像對待老朋友一樣,對盛藍藍說。
屋門打開,陽光灑滿一室。
歐家的小樓四面通透,無論哪個位置都能享受陽光的愛撫。
“蘇蔓,你看誰來了?”
歐牧野朝樓上喊,又望着盛藍藍。
“我是歐蘇陽的爸爸歐牧野。”
“歐伯伯好!”
盛藍藍早就想稱呼他了,這會纔有機會開口。
歐牧野顯得很疲憊,一邊招呼盛藍藍,一邊朝沙發上坐去。警衛員跟着倒茶,廚房裡的勤務兵端上來水果。
歐牧野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揉了揉腦袋,擡眼望着下樓來的蘇蔓,急忙起身。
“蘇陽怎麼樣了?”
“他在後院新搭的玻璃房裡曬太陽,我媽陪着呢。”
蘇蔓看見盛藍藍,又驚又喜,又有些遲疑。
“你怎麼來了?”
不等盛藍藍說話,歐牧野說:
“她在門口攔我的車,跟着一起進來的。”
“阿姨,我想來照蘇陽。”
“部隊安排了特別護理的勤務兵,照顧蘇陽的人手已經夠了。”
蘇蔓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盛藍藍來照顧兒子當然好,可是如果兒子堅持不與她見面,她也不能做什麼。
歐牧野望向一樓後門的院子,有點情怯的樣子。
蘇蔓看出他的猶豫,挽着他的手。
“走吧,一起喊他過來吃飯。”
蘇蔓朝盛藍藍笑笑,盛藍藍跟了過去。
歐家後院是一個大花園,連着走廊伸出去一個木架平臺的玻璃房。玻璃房應該是新搭建的,做工有些粗糙,裡面擺着一張躺椅和一張木榻。
歐蘇陽半臥在榻上,身下鋪着羊毛毯子,一半搭在身上。側身對着玻璃外一叢新開的紅花,好像他能聞到花香似的。
蘇外婆靠在躺椅上似乎睡着了。
“蘇陽,該吃飯了。”
蘇蔓過去叫歐蘇陽,又伸手扶蘇外婆起身。
“媽,該吃飯了,吃完飯再睡。”
歐蘇陽轉過身子,鼻息動了動,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媽,我不餓,讓我在這裡呆會。”
歐蘇陽又側過身去,把身下的毯子裹緊了身子。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身後那縷熟悉味道帶來的心痛。
“蘇陽,起來吃飯,這是命令!”
歐牧野看着兒子纏着紗布的眼睛,心裡痛得像被人紮了一刀。部下已經向他彙報了全部經過,他只能期待奇蹟。
“爸,我要退伍。我不喜歡部隊,當初是你強逼我的,我要繼續研究我喜歡的醫學。”
“你要研究什麼我不管,現在你必須吃飯。”
歐牧野語氣嚴厲,眼裡卻閃着淚光。他當然知道兒子要退伍是因爲什麼,兒子的眼睛不能復明,自認爲在部隊裡是個沒用的廢人……
蘇外婆這會彷彿才從睡夢中醒過來,擡眼看見盛藍藍,忙掛上脖子上的眼鏡,看清了真是盛藍藍,樂得乾癟的嘴脣合不攏。
“是藍藍來了。”
蘇外婆手裡的柺杖在木地板上敲得悶響。
“外婆好。”
盛藍藍自然而然地走到歐蘇陽面前,她知道他能感覺到她,也看到他突然抗拒的反應。
“歐蘇陽,我已經把行李搬過來了,你什麼時候康復,我什麼時候搬走。”
“不好意思,我家沒辦法安排你的住處,你還是趕緊走吧。”
“蘇陽,家裡怎麼會沒有地方給藍藍住呢!”
蘇外婆現在一點也不糊塗。
早上歐蘇陽蒙着眼睛回來,家裡又突然來了一羣軍人,在後院搭玻璃房子。她才知道外孫子執行任務時受了傷。不過看外孫子說話行走如常,也沒想到有多嚴重。
玻璃房搭好了,反倒是外孫子拉她來曬太陽,這可比在院裡吹着小風曬太陽舒服多了。
舒服着就靠要躺椅上睡着了,竟然還做夢夢到抱重孫子了。睜眼就看見準外孫媳婦站在眼前,還說搬行李來住,她怎麼能容許外孫子藉口趕人家走。
“是呀,家裡怎麼會沒有藍藍住的地方。一樓有兩間臥室,一間休息室,不行就把休息室改成臥室,加張牀就行了……”
不等蘇蔓把話說完,盛藍藍打斷她。
“我和歐蘇陽一起住。我和他去落霞山度假村已經一起住了,他不能不能對我負責。”
蘇蔓怔住了,歐牧野擰起了眉頭。歐蘇陽從榻上坐起來,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話。
蘇外婆聽到這話咧嘴笑了。
“好哇好哇,我要抱重外孫了。”
盛藍藍坐到歐蘇陽身邊,伸手握住他的手。
“歐蘇陽,你別想始亂終棄!我已經申請退學了,這輩子就賴定你了,有你睡覺的地方就得有我一半的位置。”
“對不起,我對你沒感覺。你走吧,賴上我也沒用。”
歐蘇陽甩開盛藍藍的手,騰地跳下木榻,突然失明身子還不能很好地掌握平衡,差點被掉下來的毯子絆倒。
盛藍藍伸手扶住他,他本能地躲開。
歐牧野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兒子。
“蘇陽,你給我聽着,人家一個好好的姑娘,爲了掩護你完成任務毀了清白,你必須得對人家負責。”
歐蘇陽哈哈笑了。
“爸,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這一套。我做過什麼我知道,反正我不想看見她,你們願意留她住我管不着,可是不許她踏進我房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