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嶺中心小學”,盛藍藍望着木製招牌出神,褐色木紋上一豎行工整的黑色楷體字,顯得純樸厚重。
張豔秋推了她一下,“快點,要遲到了,值日的人都走了。”
張豔秋揹着花布書包飛快地奔向第三排五年級校舍。
盛藍藍正了正衣領,朝第一排的三年級二班走去。
一大早盛麗麗將白底紅槓的大隊長標誌戴在臂上,又把壓在枕下平整的紅領巾疊好,跑去東屋對着鏡子仔細繫好,回頭瞥見盛藍藍從西屋出來,氣沖沖地走了。
盛玲玲隨意繫好紅領巾,見哥哥盛劍楠已經抓着饅頭出門,急忙跟上。盛劍楠在門口猶豫一下,見盛藍藍還不出來,有點急了。
“別管她,穿上新鞋路都不會走了。”盛玲玲拉起哥哥就跑。
盛藍藍出來時,兩人已跑出去老遠。
盛玲玲的藍花布書包隨着她的奔跑,一顛一顛的,遠遠看去,倒很好看。
盛藍藍不再嫌棄肩上的花布書包了,雖然她的花布書包是盛玲玲用舊敗色的,讓她洗得乾乾淨淨,曬得硬挺平整。
盛藍藍快走幾步,聽見鐵鉛筆盒發出嘩啦響聲,心叫不好。蹲在房頭拿出鉛筆盒,果然昨晚新削的鉛筆斷了兩根。
難怪昨晚盛麗麗看她削完鉛筆,直接放進鉛筆盒裡冷笑,原來盛麗麗和盛玲玲折的紙套套在鉛筆上是保護鉛筆芯不斷!
盛藍藍恍然大悟,只好把沒斷的鉛筆捲進田字格本里。剛起身,就聽見有人叫她。
張豔秋睡過頭了,連頭髮都沒好好梳,一邊扎一個垂在肩上的小刷子,跑到盛藍藍跟前驚呼:“你也睡過頭了!不會吧,你二嬸肯定會叫你起來的。”
張豔秋邊說邊系紅領巾,盛藍藍猶豫一下問她,“怎麼我沒有紅領巾呢?”在她心裡,紅領巾是每個小學生都應該有的標配。
張豔秋怔住,又笑,“你還沒入少先隊呢,哪來的紅領巾,你怎麼一個暑假過糊塗了?”
都上三年級了,竟然連條紅領巾都沒有,這讓盛藍藍很不服氣。就連學校公認品德不好的盛劍楠都有紅領巾,爲什麼盛藍藍就沒有?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透過敞開的窗子,三年二班的教室裡已坐滿了人。
紅旗嶺農場這些年人丁興旺,小學裡人滿爲患。除了五年級只有兩個班,其他年級都有四個班,每個班有五十多名學生。農場小學教師不足,只能每個班多加人,黑壓壓的學生都要坐到講臺底下了。
“老師,你好!”盛藍藍站在門口,望着講臺上梳着兩條大粗辮子的老師。
教室裡頓時傳來一陣笑聲,“老師你好!”
“老師,你好。”
幾個調皮的男同學鸚鵡學舌。
“都給我安靜!”田老師拿教鞭敲着桌子,扭頭望着眼神溢彩的盛藍藍,擺手讓她進門。才一個暑假不見,盛藍藍身上似乎有什麼變化,可田老師一時也說不出來。
盛藍藍站在門口,掃視一眼課室,那眼神比老師還要威風凜凜,教室裡安靜下來。
盛藍藍的目光掠過一臉鄙視的盛麗麗,終於發現了坐在最後一排的李春鵬,擠過僅能過一人的通道,走到桌前坐下。
“你是在哪學的?”李春鵬將頭埋在課桌底下偷偷問。
盛藍藍把花書包推進桌肚裡,“學什麼?”
“老師你好。你以前遲到都說報告。今天好奇怪!”
“閉嘴!”
李春鵬擡起頭,乖乖將手背在身後……
上了兩堂課,盛藍藍看出了點門道,教室裡坐在前面的都是班裡學習成績好的同學。好幾個帶着兩道槓的中隊長,一道槓的小隊長。每個小組的組長也坐在第一排。
再看最後兩排的學生,好幾個像她一樣沒有紅領巾。還好班裡幾個坐前排的女同學跟盛藍藍也要好,下課都拉她去扯皮筋,丟沙包。
倒是盛麗麗,下課也喜歡一個人坐在課桌前看書,顯得鶴立雞羣。
盛藍藍弄明白了爲什麼大多數女同學喜歡和她玩,她總是那個爲她們服務的人,別人跳皮筋,皮筋都拴在她身上,別人跳沙包,她負責揀……
盛藍藍心裡苦笑,原來是這麼個好人緣呀!她纔不稀罕。
第二堂課下課,課間操開始了,盛藍藍混在隊伍裡,跟着領操臺上的同學有模有樣地比劃着第五套廣播體操,一點破綻都沒有。在她身後的同學誇她做得好,動作好美。
盛藍藍回頭笑。隊列是按身高排的,她身後也只有一個女生,比盛藍藍還高半個頭,班裡最高的男生都不能和她比,同學送她外號傻大個。
傻大個的話倒也可信,盛藍藍也覺得奇怪,雖然她有舞蹈天份,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第五套廣播體操,才一會功夫,她已經不用看領操臺上的動作了,好像天生就會。
一上午除了班主任教的語文課,就是隔壁班主任來教的數學課,最後一堂美術課,盛藍藍覺得應該有點意思了,結果進來的又是田老師……
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讓盛藍藍快要瘋了,她的心智跟那些同學根本沒法交流,老師在課堂上講的內容,在她眼裡簡直是幼兒園水平。
不行,要想想辦法!
盛藍藍咬着鉛筆頭望着黑板發呆,下午一點半上課對她實在是折磨,這個時候正是她生物鐘定爲午休時間。
李春鵬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嘴巴壓在袖子上小聲說,“老師看你呢,小心拿粉筆砸你。”
李春鵬話沒說完,一顆白色粉筆頭砸了過來。
“李春鵬,上課不許說話!再說去外面罰站。”
李春鵬嚇得趕緊坐直身子,繼續抄寫黑板。
“盛藍藍,你過來!”
望着神情嚴厲的田老師,盛藍藍腳步並不遲疑,大方地走到講臺前。
“都抄完了?”
“抄完了。”
“都記住了?”田老師想給盛藍藍一個下馬威,上學第一天就遲到,上課溜號,這已經是她對學習差生的最後容忍。
“記住了。”
盛藍藍回答得乾脆利落。
教室裡有人發出竊笑,班裡學習最差的盛藍藍也敢說大話吹牛皮了。
盛麗麗厭棄地盯着盛藍藍,覺得身爲她的堂姐,臉都讓她給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