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憐容躺着看了會兒,鍾嬤嬤過來說:“剛纔膳房派人來,說殿下狩獵打了好些野味,有兔子,野豬,狍子,狼肉,問主子想吃什麼。”
“打了這麼多啊!”馮憐容流口水。
這野味可不比一般的雞鴨牛羊,平常吃不到的,兔子好一些,像野豬,狍子,還有狼就少見了。
“野豬,”馮憐容頭一個就道,“燉個野豬蹄湯。”
她最近胃口大,還偏好這種濃肉湯,一點兒也不覺得油膩。
鍾嬤嬤搖頭:“那得好幾個時辰呢,明兒再吃罷,主子晚上想吃,得弄些簡單的。”
馮憐容略失望,想了想道:“那就狍子好了。”
“狍子肉味道大,得泡一天才行。”
馮憐容瞟鍾嬤嬤一眼,這不是在逗她麼,一共就四樣,兩樣都不能吃,她氣呼呼道:“那隨便好了。”
鍾嬤嬤笑起來:“要不奴婢給主子出個主意,做個撥霞供?”
“撥霞供?”馮憐容稀奇,“什麼東西啊?”
“那是咱們老家人常吃的,這撥霞供啊,就是兔肉片,吃得時候用風爐吃,兔肉片到時候叫王大廚切得薄薄的,用酒醬椒料醃一會兒,等到風爐安置好,裡頭的香湯一熱,就把兔肉片放進去……”
鍾嬤嬤還沒說完,馮憐容就催道:“那快去,快去,一會兒得晚了,好餓呢。”
鍾嬤嬤就知道她聽了要吃,趕緊讓黃門去御膳房說。
王御廚這會兒早就把幾樣野味簡單處理了一下,就等着那邊說吃什麼,結果來了一個撥霞供,王御廚心想,這主意好啊!
撥霞供是豫菜,也算是名菜了,聽他師父說,前朝是很盛行的,當時野兔得高價才能求得,可見多少人食之。
不過這道菜,兔肉固然重要,蘸料卻更費心思,他想了會兒,纔開始動手。
馮憐容千盼萬盼的,終於見一個風爐先端上來,聞一聞,湯味濃郁,可往裡一看,湯水清澈,也不知放了什麼。
一會兒兔肉片也拿來了,馮憐容夾起來一看,薄得都透明瞭,能從這頭清楚得看到對面的珠蘭。
王御廚果然好手藝啊,就憑這刀工,在御膳房都得穩穩的。
她正想着,金貴銀桂又依次進來,在桌上擺上一疊疊的蘸料,五花八門,反正馮憐容是不知道都是什麼,銀桂就跟她說好幾樣呢,主子一樣樣吃過去,愛吃哪個就吃哪個,以後王大廚心裡也有個底兒。
這是馮憐容第一次用風爐,因皇太后,皇帝的口味,他們御膳房往常是從不弄的。
金桂又端了好些蔬菜進來,白淞,蒜苗,韭菜等。
馮憐容看得眼花繚亂,等到湯水滾了,寶蘭給她夾兔肉片放進去,只見一會兒功夫,這兔肉的顏色就跟雲霞一般的美,湯水恰恰成了澄清的天空。
“難怪叫撥霞供呢。”馮憐容選了一味蘸料,叫寶蘭給她蘸。
十二種蘸料沒有相似的,這頓飯當真是吃盡了天下滋味。
眼見也吃不完,她叫鍾嬤嬤跟四個宮人一起嚐嚐。
香味飄出來,大李幾個黃門在門口直咽口水,大冬天的,他們可沒有這麼好命了,結果正當饞得要死呢,金桂拿了個大盆子出來,裡面放了好些:“主子賞的,說也要過年了,大家夥兒都吃好點兒。”
大李笑嘻嘻的謝了,與其他三人拿筷子分享。
馮憐容吃飽喝足,一覺睡到大天亮。
眼瞅着明兒就初一了,若是往常,她也得去拜年,可如今有這大肚子,皇太后體恤,也不要她去了。
故而早上起來吃了新年膳,她就等着上頭髮賞,她們這些貴人,每年過節也都有賞錢的,還有布料,首飾,都是統一規格,果然一會兒就有小黃門過來傳旨賞東西。
馮憐容謝恩。
寶蘭忙把裡頭的青銅盒子拿出來,她已經瞭解馮憐容的習慣,每次得了這些都要數一數然後小心再存起來。
今年比去年,她得的更多了一些,金錠銀錠換算起來得有一百二十兩,數數這一年得的,馮憐容嘴巴大張,真是成倍的往上漲呢。
但這回她沒有全收回去,只放了金錠進去,還拿了些銀錠出來,分成九份,給鍾嬤嬤,四個宮人,四個黃門一人一份,鍾嬤嬤多一些,有四十兩,別的,一人二十兩。
加起來是一大筆錢。
鍾嬤嬤忙勸道:“主子何必這樣,伺候主子是咱們分內之事,哪裡能賞這麼多呢。”
“不多,我今年得了好幾百兩銀子,嬤嬤不是說,以後孩兒生下來,還得有很多麼,這些算什麼?都拿去罷,不然我得生氣了。”
馮憐容一直記得前一世的事情,她身邊這些人跟着她可苦呢,什麼好處都沒有,出去還儘讓人欺負,現在她好一點,自然對她們也要好些。
將心比心,她以前那麼落魄,她們也沒有嫌棄過她,還是一直都好好照顧的。
鍾嬤嬤見此,也只得收了,宮人跟黃門都來道謝。
馮憐容還給另外兩個嬤嬤也一份紅包,算是答謝這幾個月的看護。
兩個嬤嬤自然是喜笑顏開。
她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與皇太后稟告,過了十五,這便又去了。
皇太后聽完,點點頭:“一切無事就好了。”又頓一頓,“馮貴人如何?”
她派這兩個人去可不只爲馮憐容肚子裡的孩兒呢,也是想瞧瞧她是什麼樣的人,雖然太子說服她暫時不動那孩子,可馮憐容要是不好,這孩子斷是不能給她養的。
兩個嬤嬤忙道:“馮貴人挺好的,毫無架子,沒什麼心眼。”
皇太后心想,當年胡貴妃還表現的沒有心眼呢,這不,孩子一生下來,就跟什麼似的,爭這個爭那個。
有時候,人變起來,快得很。
她擺擺手:“繼續看着罷。”
兩個嬤嬤應一聲。
胡貴妃最近就跟困獸似的,因太子監國,眼瞅着兩個兒子是沒有指望了,她心生恐懼,想當初她是怎麼跟皇太后,皇后作對的,以後太子一旦登基,還有她的活路?
胡貴妃這日就去求見皇帝。
原本皇太后下令不準任何妃嬪求見,可胡貴妃到底不一樣,就是黃應宿都得幫她忙,給皇帝通氣。
而上回太子被刺一事,皇帝明白自己的心始終是向着胡貴妃的,二人又再一次和好了
然而,胡貴妃一見到他就哭:“皇上這病,真是叫妾身擔心,昨兒還夢到皇上的病嚴重了,妾身驚醒後就一直就沒有睡着,才急着來見皇上。”
皇帝笑起來:“你這是胡思亂想,朕不是好好的。”
“可爲何那麼久都不曾痊癒?”胡貴妃道,“整個國家還需要皇上呢,妾身就不信這些御醫一個都治不好皇上。”
皇帝嘆口氣,他這不也急麼,不然也不會叫御藥房再煉藥丹了,他實在不想整日休養,連女色都近不了。
“一羣庸醫!”皇帝生氣。
胡貴妃趴在他膝頭,顰眉道:“可要說庸醫,也不全是,他們治好了多少病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還有妃嬪,甚至是宮外的王公貴族,他們不知道救了多少,爲何皇上的病,他們一籌莫展,這都好幾個月了!”
皇帝也不是笨人,聽到這話,怔了怔。
胡貴妃察言觀色,又說道:“不過皇上也莫要着急,幸好有殿下,裡裡外外都處理妥當,這不連過年都不耽擱,常請好些重臣商議大事,還有御藥房那裡,殿下也很關心的,常派人去看。皇上最近,您身體是不是還是好一些了?”
這話一出,皇帝不鎮定了。
他問黃應宿:“可是真的?太子當真請過重臣入宮?”
黃應宿道:“是請過。”
王大人雖然是講官,但也是重臣啊,他這不算欺騙。
皇帝臉色就變了,又問:“御藥房,太子也當真去視察過?”
黃應宿道:“皇上,如今錦衣衛,禁軍,哪個不聽殿下的命令,別說是御藥房了,天下調兵遣將,也在殿下手中,上回殿下還派人去了哈沙呢。”
皇帝大怒,啪得把書案上幾卷畫軸扔在了地上。
“難怪怎麼吃都吃不好,豈有此理,都在盼着我死呢!”他氣血浮躁,整張臉都成了豬肝色。
皇太后這會兒正在小憩呢,就聽景華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出了乾清宮,去藥膳方了。”
“怎麼?”皇太后坐起來,頭還暈乎乎的。
景華下一句就道:“已經殺了三位製藥的師父,兩位御醫,還要殺朱太醫呢!”
皇太后刷的起來,連衣服都穿好,急匆匆就去往御藥房。
作者有話要說:撥霞供一不小心寫多了,下回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