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絡人心的方式是有很多種,其中最常用的一是依靠江湖義氣,裙帶關係,二便是從一開始便明確雙方的主從關係。張寶不是佔山爲王的草寇,他不需要利用江湖義氣來維繫以他爲首的利益集團。相比較起來,從一開始便建立明確的主從關係,更有利用張家日後的發展。
一個好的開始,可以讓一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提升許多。張家是以張寶爲首,張家想要發展,其核心自然也該以圍繞張寶而展開。那些如今被張寶招攬爲張家做事的李俊、張順、阮氏兄弟等人,從一開始他們與張寶的關係便已經明確,他們並非張寶的兄弟,而是張寶的下屬。
既然是下屬,那他們與張寶便只有主從的關係。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令行禁止是一個勢力良性發展的基本表現。內部不穩,各持己見,只會被人所趁,逐個擊破。現在就確立張寶的主導地位,對於將來的內部團結,統一部署都將起到極大的作用。
張寶不想在將來需要依靠拉幫結派的方式才能保證自己在勢力內部的話語權,那唯有從一開始便下手整合來自五湖四海的各方勢力。不管你是來自哪一幫哪一派,只要你入了張家,那就都是,也只有一個稱呼,張家軍。
諸如李俊、張順、阮氏兄弟這些人,會願意投效張寶也不是憑着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張寶能夠籠絡到這些能人的效命,所憑也就是兩樣,一是錢,二就是提供一個讓不甘平庸的李俊等人一展抱負的機會。
錢雖不是萬能,但許多時候,錢的作用也的確是非同小可。一千貫安家費對於窮慣了的阮家兄弟而言就等同於是天文數字,哪怕是李俊這個在諸多被張寶招攬的能人裡最有錢的人,在親眼看到張寶給他的一千貫安家費的時候,眼珠子也有點發綠。一個依靠販賣私鹽的私鹽商販,辛苦一年下來也賺不到百貫,有個四五十貫就算是豐收年了。
李俊、張順、阮氏兄弟等人都是來自社會底層,他們若是想要出人頭地,那隻能奢望得遇貴人,而若是時運不濟,遇不到貴人,那就只能一輩子碌碌無爲。沒人會甘於平庸,而張寶所提供的,便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風險越高,所得來的回報也就越是豐厚。李俊、張順等不甘平庸過一輩子的人之所以冒着殺頭的危險選擇爲張寶做事,所求的便是光宗耀祖,將來但凡有人提起他們時,都會豎起大拇指贊聲好。
人的虛榮心真是可怕!
不過由於張寶打一開始便將以後的主從關係明確,所以即便是心直口快的阮小七,面對張寶的時候也會尊稱張寶一聲東主,而不是江湖上常用的哥哥二字。
無規矩不成方圓!明確的主從關係更是一個勢力內部穩定的基礎之一。從決意將自己的基業定在大宋以外開始,張寶就沒有接受大宋朝廷招安的念頭,從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哪怕在未來被大宋朝廷提前察覺,張寶也寧願選擇退守海外而不是與人苟且。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是在爲征戰海外做準備,但實際上也是在爲事情一旦敗露自己退守海外做準備。張家的首航正在進行中,只要此行順利,那自大宋開往耽羅島的航線就會開通,而到那時,張家的移民計劃也是開始,只要再給張寶一段時間,等到耽羅島上的移民達到十萬以上,那張寶爲自家所安排的後路也就算是基本完成,剩下的事情也就可以甩開膀子開幹了,張寶也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做事小心翼翼,唯恐走漏了消息。
未算勝,先算敗,這種習慣雖會使人錯失一些良機,但同樣這樣行事會出錯的機率也會減少幾分。距離歷史上的金兵南下還有十餘年,張寶此時完全沒有必要去冒險。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時候步子邁步太大,那是容易扯到蛋的。
……
張寶在石碣水寨待了七天,觀看了自家水軍的實戰演習,肯定了阮小五、阮小七對張家水軍建設的貢獻,更加深了與自家官兵的聯繫。過去張家水軍的官兵所看重的是張家給出的豐厚待遇,但在與張寶接觸過以後,衆人不約而同的覺得跟隨張家似乎也不算是錯誤的選擇。張寶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後便讓衆官兵對張寶生出誓死效命的信念,但留個不錯的第一印象,這已經讓這次“私訪”物超所值。
在離開石碣水寨以後,張寶、高寵回到了沂水縣的劉家村,爲了方便陳老漢搬家,張寶特意讓張家開在沂水縣的酒樓準備了一輛馬車,而張寶則臨時客串了一下車伕。
陳老漢一家在劉家村也不算是什麼富裕人家,那值錢的家當更是沒兩樣。張寶先前打算帶陳老漢一家離開劉家村的時候就叮囑過陳老漢,讓其只需要收拾一下細軟,剩下所需的東西他都會給安排。而陳老漢趁着張寶不在的這幾天裡,也就把自家那些帶不走的東西大部分送了村裡關係不錯的友鄰,張寶趕着馬車來接的時候,陳老漢一家也就帶了一個包裹,裡面裝着幾件換洗的衣物,而這也是張寶之前所要求的。
“陳老伯,這位是?”張寶看着站在陳老漢老伴身後,低着頭狀似羞澀的女子,不由納悶的問陳老漢道。
“張公子,這是老漢家的遠房親戚,前兩天才來投奔老漢,老漢想着她也是無依無靠,所以……”陳老漢聞言趕忙對張寶解釋道。
“哦,那就帶上吧。”聽陳老漢說是他的遠房親戚,張寶也沒多想,反正他帶來的馬車不小,多裝一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多謝公子體諒。”
接人……走人……得知陳老漢一家即將搬走,劉家村跟陳老漢相熟的村民都過來相送,張寶也不在乎多耽誤一點時間,但在人羣外看到已經被放回了家的劉廣父子在朝自己這邊張望的時候,張寶的心裡不由生疑。這劉廣父子這回在自己這裡吃了大虧,沒道理也跑來湊熱鬧。莫不是心有不甘,還想要尋機報復?
不過讓張寶感到納悶的時候,劉廣父子只是出現了很短暫的一會便離開了,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而此時陳老漢也跟村民們告別的差不多了,張寶也就沒再多想,駕着馬車載着陳老漢一家離開了劉家村。
只是等到天黑,衆人尋了一處破廟暫時歇腳的時候,張寶才意識到劉廣父子出現並不是打算報復自己,而是在找人。因爲劉家的閨女此時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這是在鬧哪出啊?”張寶有些頭疼的撓了撓頭,問劉慧娘道。一旁的陳老漢一家則是做了虧心事似的站在旁邊不說話。
“這事不怪陳伯一家,是小女子以死相逼,逼他們做的。”劉慧娘先是爲陳老漢一家撇清關係,然後纔對張寶道:“至於小女子爲何這麼做,那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不是希望我接下來就問你什麼事讓你迫不得已才選擇離家出走啊?”張寶看了看劉慧娘,冷不丁冒出一句疑問。
“啊?”劉慧娘聞言一愣,張寶的反應明顯跟她事先所預想的有點出入,這讓本來信心滿滿可以說服張寶的她忽然變得有點不自信起來。
劉慧娘是個才女,她與劉廣的關係恰好印證了那句歹竹出好筍的老話。一向重男輕女的劉廣在得知自己父子這回能平安無事是靠閨女給張寶下跪求來的以後,對待劉慧孃的態度比起過去要稍微改善了一點,但也沒改多少。
當過去的“好友”李保正換了一副嘴臉上門逼迫的時候,劉廣猶豫了。李保正人老心不老,他的長子比起劉廣也小不了幾歲,但這回他看準了劉家失勢的機會,竟然想要納年紀足以當他孫女的劉慧娘爲妾,而劉廣這傢伙爲了日後還能在劉家村作威作福,竟然沒有斷然拒絕李保正的非分之想。
才女嘛,一般都擁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劉慧娘智情雙高,在發現自己的父親劉廣沒有直接當面拒絕李保正的逼親以後,她便意識到劉家已經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作爲劉廣的女兒,對於父親是什麼德性,劉慧娘是知之甚詳。此時劉廣猶豫,用不了多久就會就範。而一想到自己要給李保正那個叫人噁心的老傢伙做妾,劉慧娘就感到一陣陣恐懼。
十三四歲的丫頭片子,正是膽大妄爲的歲數,爲了擺脫不幸的命運,劉慧娘決定離家出走。爲了不被劉廣帶人捉回去,劉慧娘選中了張寶。劉廣不久前剛在張寶的手裡吃過虧,短時間內不敢再去招惹張寶,而張寶是朝廷命官,這個身份也讓一心想要納劉慧娘爲妾的李保正不敢上門找事。
唯一的麻煩可能就是張寶憑什麼要幫自己,這非親非故的。劉慧娘雖然對自己的容貌頗有自信,但一想到先前在酒樓見到張寶時張寶看自己的眼神,劉慧娘又忽然有點不自信起來。爲了安全起見,劉慧娘便盯上了陳老漢一家。
陳老漢一家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劉慧娘梨花帶雨的一番哭求,老漢一家便心軟了。在陳老漢看來,這麼一個漂亮小姑娘去做李保正那個老不死的小妾,那純粹就是在造孽。而劉慧娘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陳老漢一家保護不了自己,只有得到張寶的庇護,她爹劉廣纔會即便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敢來捉自己回去。
只是張寶的反應卻叫劉慧娘有些心裡沒底,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你得問爲什麼,我纔好繼續“訴苦”啊。
見到劉慧娘被自己給問住了,傻傻的站在那裡不知該怎麼接話,張寶不由樂了,“你接着說吧,反正現在閒着也是閒着,”
“……哦。”劉慧娘應了一聲,先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緩緩將自己不願做人小妾,決心離家出走的始末對張寶說了一遍。只不過由於張寶先前的打岔,這效果比起預想的要差了許多。
當然這裡指的效果差是單說張寶,像高寵這位正義感十足的熱血少年此時就已經被劉慧孃的遭遇給激怒了,一副恨不得返回劉家村宰了李保正那個老不修的模樣。
“消停點,人家又沒有直接搶人,你上門找事並不佔理。”張寶說了高寵一句,這纔對劉慧娘道:“劉姑娘,對於你的遭遇我也頗爲同情,只是這婚姻大事向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雖有心幫你,可若是你爹真的將這事鬧到公堂之上,到時我不僅幫不了你,反倒於你的名聲有損,所以關於這事,我希望你還是慎重一點好。”
“張公子還請寬心,我爹不敢招惹你。”劉慧娘連忙說道。
“啊?”
“自從這回牢獄之災以後,我爹對公子便心存畏懼,平日最不想聽到的便是公子的名諱,日後即便我爹知道我的下落,他也不敢來找公子要人。”
“……合着你是打算拿我當護身符,諸邪退避。”
“公子是個好人,還請可憐一下慧娘這個弱女子,容慧娘暫時躲避在公子的羽翼之下。”
收了劉慧孃的好人卡,張寶暗暗翻了個白眼,話說他到大宋也有幾年了,但收到來自異性給的好人卡還是頭一回。
“唔?”感覺有人在輕輕的桶自己後背,張寶回頭一看,發現高寵正眼露懇求的看着自己。
張寶懂了……
“嗯咳……劉姑娘,既然你不願與人做妾,爲此不惜離家出走,那你想好以後怎麼辦了嗎?”張寶輕咳一聲,問劉慧娘道。
“慧娘不想給陳老伯一家再添麻煩,想請公子收留,不知可否?”
“嗯,既然你自己已經想到了,那我就不廢話了,你先跟着我回汴梁吧,如何安排你,咱們到時再商量。”
“聽憑公子安排。”目的達到的劉慧娘連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