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煙隨手從匣子裡抽出一張書信,她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跡,忍不住微微勾起脣角,“十月初,張淨宗前來府尹,貨銀一共三百兩……”
“夠了!”
陸淵猛然打斷道,他臉色蒼白的盯着陸錦煙,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敢暗中調查我?”
“是啊。”
陸錦煙毫不猶豫的承認道,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這些書信,說道,“這一疊,可都是關於丞相大人您的各種風流趣事呢,要不要……女兒一一念給您聽一遍呢?這若是傳出去了,也不知堂堂的炎陵國丞相大人,會落得如何的地步呢?”
皇帝如今本就疑心病重,如今又纏綿病榻,正是皇子們爭的你死我活的時候,而越是這種重要的時候,皇帝對於外戚的擔憂就會越來越嚴重,直到最後,他會壓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順水推舟將丞相府一鍋端了的可都有。
而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爲,無論單挑哪一件都是死罪無話可說,所以一旦事情被揭發,等待他的無疑就是死路一條。
現在必須要穩住陸錦煙!這些證據,他今後有的是辦法重新握到自己的手心裡!
“我是你父親!”
被人逮住了尾巴,尤其還是自己身邊的人,陸淵幾乎崩潰,他出奇的大怒道,“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丞相府給你的!要知道,一旦丞相府沒了,你陸錦煙算什麼東西?!”
“那丞相府又算什麼東西?!”
陸錦煙猛然打斷道,她笑着說道,“沒有了丞相府,我陸錦煙依舊是郡主,依舊是王妃!而你,父親大人,你一旦沒了丞相這個位置,那你就真的是什麼也沒有了!”
語氣聽起來十分疏冷,卻讓陸淵自心底裡打了一個顫。
陸錦煙說的很對,她沒了丞相府,她卻依舊是郡主,是未來的釋王妃,而一旦自己沒了丞相這個位置,他陸淵就真的什麼也不是了,他昔日所做的一切,就全部會付之東流。
他艱難的擡起頭,冷笑道,“可是沒了家族支撐女子,也未必會走的有多長遠,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陸錦煙,咱們半斤的對八兩,你若真是想要告發我,只怕一早就會去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我等到現在不是因爲丞相府。”
陸錦煙冷冷的看着陸淵,她將剛纔的那張書信直接扔到陸淵的臉上,冷笑道,“丞相府的好與壞我從來都不在乎,我只是覺得,從今以後,你若是還想要繼續當這個丞相大人,就最好安分一點,不要再如同今日這般,讓我見之生厭。”
“你,你……”
陸淵氣的滿臉通紅,可當他看到那張信紙的時候,頓時整張臉都塌下來了。
陸錦煙蹲下身,古語伸手拍了拍陸淵的臉,笑眯眯道,“合作愉快啊,丞相大人。”
陸淵的眼底幾乎都麻木了,他這時才感覺到,面前的少女有多可怕。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做的那一切就開始被人秘密掌控在手心裡,而這個人,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來最無害的那一個。
果真是一朝走錯,滿盤皆輸。
九月。
陸吟
蕣從出嫁,作爲老太太最疼愛也是最愧疚的一個孫女,而且又是嫁給一位皇子做正妃,她的排場自然是隻會大而不會小,一身鳳冠霞帔,滿城十里紅妝,那一天的陸吟蕣的確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而陸淵在知道自己手中有那麼一撻證據之後,表面上看起來倒是徹底的安分下來,若是沒有那隔三差五的刺客就更好了。
不過,她不怕,甚至都不急,反正丞相府早晚會成爲她陸錦煙手下的一個傀儡,是不是空格子她不在乎,只要把自己同阿斐還有寧氏的那一份東西維護好就可以了。
陸錦煙看到的陸吟蕣的時候,她正細細的對着銅鏡中的自己描眉畫目,一雙寒星璨眸,朱脣不點而赤,纖細的腰肢盈盈不敵一握。
“恭喜蕣姐姐。”
陸錦煙說着場面話,陸吟蕣瞥了她一眼,眸色看起來有些冷漠,
“多謝。”
她說道,然後起身,眸光中帶着幾分似笑非笑,“你應當知道,我一旦出了這個門,咱們今後就有可能永遠只是仇人了。”
“妹妹不懂蕣姐姐的意思。”
陸錦煙看起來笑的很無辜。
“在我面前你就無需再裝了吧。”
陸吟蕣也微微一笑。
“什麼?”
陸錦煙擡頭看着她,面色微微一愣。
“無事。”
陸吟蕣笑了笑,卻沒再說下去,她握住陸錦煙的手,安撫性的拍了拍,柔聲道,“好妹妹,但願從今以後,我們還能入聽小時候一般,無憂無慮。”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陸吟蕣刻意加重了語氣。
陸錦煙知道,她們從此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陸吟蕣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追求,不再是曾經那個嬌嬌柔柔的長姐,她有了她自己的信仰,那就是禹止冶,而她陸錦煙,也不再是那個被欺負了就只懂得一味隱忍的小丫頭了。
“是。”
陸錦煙微微頷首,她點了點頭,心裡卻清楚這只是違心的點頭罷了。
而老太太雖然病榻纏綿,卻還是強自撐持自己去參加陸吟蕣的婚禮,並且親自送陸吟蕣上轎,在此之間,二人看起來着實是頗爲親熱。
而在府外,禹止冶卻沒有來,而是讓他身邊的一個貼身侍衛前來代爲迎娶,理由是因爲他腿腳不方便,第一天就讓陸吟蕣成了整個帝都最大的笑話。
在一片憐憫而又嘲諷的目光之中,作爲女主人公的陸吟蕣確數什麼話也沒有說她甚至還出言安慰了不悅的老太太,然後儀態萬千的踏進了轎子裡。
看起來十分的大度溫柔,簡直是一位妻子的最好選擇。
而陸錦煙的眸光卻漸漸沉寂下來。
她看見跟在勁風身後的少年,一張近乎妖媚般的臉蛋,一雙清冷如冰的眸子,那個孩子,她再熟悉不過。
是鸞朝。
他怎麼會跟在勁風身後?難道他當初無緣無故失蹤竟然是被禹止冶帶走了嗎?
難怪……難怪她竟一直找不到鸞朝的下落,被禹止冶盯上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給她輕易地找到?
可是……那孩子呢?他當初離
開自己……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強迫?
陸錦煙不由得握了握拳頭。
十一月,寒霜,天氣漸冷,空氣中的年味將近。十一月中旬,炎陵國的第一場雪落。
陸錦煙站在窗戶邊,屋子裡燒着足夠的炭火,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狐大氅,阿斐在書房內看書,一邊用筆在書本上做着標記,小腦袋搖的倒是頗爲頭頭是道。
“姐姐你看,下雪了。”
阿斐擡起頭開心的指着窗外說道,“姐姐,白茫茫的一片,好好看。”
“唔……”
陸錦煙擡頭,窗外的雪花彷彿鵝毛一般洋洋灑灑的在天空中飛舞。
她不由得伸出手,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有些冰冰涼的感覺。
“姐姐,我也要玩!”
阿斐興奮的從凳子上跑下來,他趴在窗戶上,也學着陸錦煙的樣子伸出一隻手,而當雪花落到手心的時候,他不由得舒服的微微眯起眼睛,彷彿一隻慵懶的貓兒。
“好冷的感覺。”
“不怕着涼了?”
陸錦煙瞥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的把他身前的披風帶子繫好,“回去吧,這也沒什麼好看的。”
“不要……”
阿斐掙扎道,“我就是想看……這雪多漂亮啊……”
“是啊,這雪多漂亮。”
一個淡淡的帶着幾分戲謔的聲音傳了過來,陸錦煙和阿斐齊齊回頭,就看見窗戶上正倚着一個白衣男子,他翹着二郎腿,嘴角微勾,看起來頗爲有一副紈絝不羈富二代的模樣。
“又是你!”
阿斐撅了撅嘴,顯然不是很開心。
這小兔崽子。
禹釋庭瞪了阿斐一眼,然後就不搭理他這傲嬌的小舅子了,轉而對陸錦煙笑眯眯的說道,“本王記得,王妃曾經答應過本王一件事。”
“哦?”
陸錦煙挑了挑眉,她牽着阿斐回到屋子裡,順便隨手翻看了幾本阿斐的練字薄。
小小的年紀卻自成一派風骨,這讓原本只是打個醬油看看的陸錦煙感到頗爲欣慰。
“你不記得了?”
禹釋庭的聲音卻帶了幾分戲謔,他伸手捋過陸錦煙額角的長髮,眸中帶着幾分笑意道,“要不要我幫你記起啊,畢竟……本王的記性一直很好。”
“我……”
陸錦煙剛想回答,但不知爲何,他一看見禹釋庭的表情陸錦煙就覺得好笑,便說道,“我不記得了,你幫我記起好了。”
也不知他在耍什麼鬼脾氣,還有阿斐這一臉見到了鬼的模樣,總覺得這兩人暗地裡有什麼小“陰謀”……
“哦,這樣啊。”
陸錦煙的目光盡數落進禹釋庭的眼中,他看起來笑的愈發歡實了,便伸手輕輕攬住了她,在她耳邊親暱道,“不是說好要陪着本王看這炎陵國的第一場雪嗎?怎麼,是當真忘了?”
“噗——”
這次是陸錦煙忍不住失笑出聲,她挑了挑眉,故意挑刺道,“第一場雪?可是雪已經下了,你總不至於這大雪天的還要我隨你一塊去漫步花園吧?呵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