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屍地,修習鬼道的大補之地。
可是,對於常人來說,卻是索命之地。且不說那被束縛在焚屍地中的冤魂,光是那些厚得不透光的陰氣就足夠將正常人的陽氣耗幹。
葉雪飛眸中,閃過隱晦不可見的綠芒。在她清冽如冰的眸底,彷彿顯出了無數冤魂的倒影。
它們在掙扎着,在嘶吼着,在尋求超度之法,離開這片困住它們百來年的地方。
軍營居然修在焚屍地上,還真是有意思。
葉雪飛心中有些好笑。按說,軍營主兵,兵乃金之首。軍人更是血氣旺盛,集煞氣、陽氣爲一身的特殊人羣。
他們所在的地方,鬼魂難近,是最佳的震懾鬼魅的血肉法寶。
而這樣的地方,居然出現了極陰之地,建立在一片焚屍地之上,這種相矛盾的存在,自然引起了葉雪飛的好奇。
一開始,她沒有注意到軍營上空的陰氣,恐怕也是因爲軍營裡陽剛之氣的阻礙,讓她忽略了本質的真相。
而現在,迷障消失,真相顯露,那定然是因爲什麼破壞了這軍營自然形成的陽剛護罩,打碎了這自然而然的結界,讓陰氣泄露。
就在葉雪飛準備用窺視因果的眼睛,好好一探究竟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吼聲。
“全體都有,向後轉!目標,各自寢室!”
軍營裡,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即便再好奇後廚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學生們還是都十分不整齊的轉向身後,在各自教官的凌厲眼神中,朝宿舍方向跑去。
“怎麼這樣?還讓不讓人吃飯了。”楊柳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卻不小心的落入了葉雪飛耳中,讓她有些啞然。
這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後廚裡,這個傢伙,卻擔心自己有沒有飯吃。
在教官們的‘護送’下,所有人都回到了寢室。
葉雪飛的牀鋪靠近臨操場的窗戶,她在上鋪,下鋪正好是楊柳。歷史系其他幾位女生,則依次向裡推去。
“都給我聽好了,營裡出了點狀況,現在是屬於一級戒備時間。在警報還未解除之前,你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這棟樓。如果讓我發現你們出現在樓外,我會給你們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順便,我還要提醒一下,不要覺得,因爲你們是女生,我就會手下留情。”教官跨立站在寢室門口,冷着臉,面無表情的對所有人吩咐着。
他話音一落,寢室裡頓時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安靜!”教官虎目一瞪,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葉雪飛靠窗而站,雙手環抱在胸前,對部隊突然下達的命令,並未感到意外。
能夠讓陰氣外泄的事,必定不會是簡單的事。雖然,這些大頭兵並不知道什麼叫焚屍地,但下達這樣限制行動的命令,卻在無意中保證了學生們的安全。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身爲天師……咳咳,雖然那時上輩子的事。她很清楚,焚屍地裡禁錮冤魂無數,這些冤魂想要投胎轉世,就只能尋找替死鬼。
軍人們身上戾氣重,不是合適的替死鬼對象,但是這羣學生卻不同。對於這些冤魂來說,他們就是一羣誤入狼羣的羔羊。
“報……報告!”一隻手,弱弱的舉了起來,在寢室裡格外顯眼。
葉雪飛一愣,有些詫異的看向舉手的楊柳。
教官的厲如刀刃的眸光也看了過來:“說。”
咻咻咻——
楊柳突然感到自己的頭皮上飛過一把把飛刀。
她縮了縮脖子,還是鼓足勇氣問:“不讓我們出去,那……那我們吃飯怎麼辦?”
果然,民以食爲天啊!
葉雪飛心中無語腹誹了一句。
對楊柳再次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教官顯然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讓他爆掉。
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狀‘咔咔’作響。他黑着臉,還是回答了楊柳的擔心:“到了飯點,會有人送吃的進來。而且,這樣的時間,不會太長。”
“啊!這我就放心了。”楊柳肩膀一鬆,雙手拍在心口上,終於放下了懸着許久的心。
她的反應,讓教官的臉再次黑了一個程度。
他環視寢室一週,冷聲問道:“還有誰有疑問沒有?”
寢室裡,繼續沉默。
幾秒之後,沒有人迴應,他纔再度開口:“很好。看來,你們都理解了我的意思,既然理解了,就千萬不要以身試法。不然,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地獄。”
臨走時,再度威脅了一句,教官才摔着門,離開了寢室。
教官一走,寢室裡的人,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了一起,形成一個個的小圈子。都是以係爲單位區分的。
但是,在歷史系這邊,卻出現了兩個圈子。
不知爲何,葉雪飛覺得自己被孤立了。
在她身邊,就只站着楊柳。其餘的五人,則自己聚在一起,對她們二人視而不見,甚至,隱隱以李芙爲中心。
摸了摸鼻尖,葉雪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卻也不是一個會主動靠近這種小羣體的人,所以這種有些難堪的狀態,對她卻絲毫沒有影響。
是夜,夜深人靜。
軍營四周,並無其他建築,也就得到了城市裡難得的清靜。四周,草叢裡都
清靜。四周,草叢裡都響着蟲鳴。
學生們的第一天軍營生涯,晚餐是在寢室裡用的。
有了教官們的威脅,的確沒有人敢冒險偷跑出宿舍樓。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他們所吃的盒飯,都是部隊開車從另一個軍營拉來的,而他們現在所在軍營的後廚,已經被全面封鎖,不少拿着真刀真槍的大頭兵駐守在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成了大學生們進入夢鄉前,都還在議論紛紛的話題。
部隊裡,晚上十點就熄燈就寢。
此刻,已經過了午夜,黑乎乎的寢室裡,只有均勻的呼吸聲,還有細微的鼾聲。
突然,躺在靠窗牀鋪,上鋪的葉雪飛倏地睜開雙眼。那雙清冽的眼,在黑暗中如同寶石一般明亮。
感受着寢室裡沉睡的學生們,她輕靈的一躍,從牀鋪上直接跳出了半開的窗戶外。身影一閃,消失在寢室之中。
她並未走遠,而是圍着寢室樓走了一圈,奔走間,她手指飛快如蝶,捏出一個個法決打在建築四周,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形成了一個防護罩。
只要裡面的人不走出去,焚屍地的冤魂就無法進入其中,害人性命。
葉雪飛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鐘,她就完成了佈置。
站在寢室大樓外的臺階上,她看向後廚的方向,右眸之中,泛起了詭異的紅光。
忽地,她右眸中,彷彿出現了一道急速飛轉的漩渦,將她帶到了軍營的前世今生——
金戈之聲,血肉橫流。
天地被染成紅色,空氣裡都充斥着火藥和血腥的氣味。
那是一片殘酷的戰場畫面,無數人的人在戰鬥中倒下,屍體堆了一層又一層,泥土裡,都變成了血紅色。
戰後,爲了防止產生瘟疫。無論敵我,都被堆積在一起,用一場大火焚燒了一切。
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在這塊地形有些特殊的地點焚燒屍體,會帶來一個什麼樣的後果。
畫面飛得很快。
一下子,葉雪飛好像又看到了四五十年前。
她看到了有人站在這塊地上指指點點,手裡拿着羅盤,眉頭緊鎖。
在他離開後不久,這裡就建起了一個軍營,漫天的陰氣也被鎮住在軍營裡。
一切,彷彿迴歸平靜。
直到今天下午出現的畫面。
葉雪飛看到了後廚裡,部隊上的炊事員,在廚房後面的空地翻地,準備種植一些蔬菜,卻不小心翻出了一堆人的骸骨,發出了驚嚇後的叫聲。
之後,畫面消失,葉雪飛的右眸中紅光退卻,化爲平靜。
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心中對前因後果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沒有繼續在外逗留,她轉身便照着原路返回了寢室,沒有驚動任何人。
……
第二日,軍號響起。卻沒有學生出操,更沒有進行原本計劃中的軍訓。
學生們,依然被限制在各自的寢室裡,只能通過窗戶看到外面的一切。
葉雪飛的位置,得天獨厚,坐在牀上就能看到窗外的一切。其他人,也有人像她一樣看着窗外,但更多的人,則三三兩兩的躺着或坐着聊天,原本不熟悉的同學也漸漸熟絡起來。
當然,如今的情況,也沒有人會來管什麼內務。
突然,從軍營大門口駛入的一輛中巴車,引起了葉雪飛的注意,她的眼睛始終盯着那輛車。
車子,在裡寢室樓前的空地上停下。
等候已久的部隊領導立即上前迎去。
“快看,有人來了。”同樣注意到這一幕的人,扭頭對着屋子裡喊了一聲。
正在閒聊的衆人紛紛站起來,奔向窗戶,擠在一起看向窗外。
“喂,別擠啊!”下鋪,傳來楊柳不滿的聲音。
葉雪飛再次心中慶幸,幸好自己選擇了上鋪,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爬上來擠她。
車門打開,從裡面依次下來七八個男男女女,領頭的是一個頭發有些花白,戴着黑框眼鏡,滿臉寫着學術的老頭。
而站在他身後最近位子的兩人,卻一下子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甚至有些男生寢室傳來了響亮的哨聲,引來樓下教官們兇狠的回眸。
那兩人的其中一個,讓葉雪飛莫名的心中一動。
如冰山般清冷的氣質,宛如雪蓮一樣的不可褻瀆,那個站在老頭身後安靜得如同木偶般的女子無疑是出衆的。她那一身白衣,烏黑的長髮,更是貼近了無數男生夢中情人的形象。
“哇!是白師姐!”
突然,寢室裡有人驚歎了一句。
白師姐?
葉雪飛眉梢輕挑,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哪個白師姐?”有人問道。
“唉!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啊,就是咱們學校的第一美人,白芷嫣白師姐啊!研究生院的。對了,好像也是歷史系的。”
說這話的人,在說完之後,就下意識的看向了葉雪飛的方向。
她這一側目,立即引來了其他人的跟隨。
“你怎麼知道?”這時,有人弱弱的問了一句。
立即有人迴應:“笨啦。校園網裡照片,資料應有盡有。”
而被動成爲焦點的葉雪飛,此刻卻好似沒有感受到那些視線一樣,只是看着窗外,那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了白芷嫣的身上。
許是感受到葉雪飛的眸光,又或是出自習武的敏感,本在專心聽部隊領導向導師介紹情況的白芷嫣突然擡起頭,看向了寢室樓。
兩人的目光第一次在空中交匯。
只是,葉雪飛看清了白芷嫣的模樣,而白芷嫣卻只看到冒出不少人頭的窗戶。
“芷嫣你在看什麼?”站在白芷嫣身旁的華菲菲隱晦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問道。
白芷嫣收回了若有所思的視線,對好友的關心輕輕搖了搖頭。
華菲菲早已經習慣了她的性子,倒也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道:“真是勞碌命,你纔剛剛處理完那堆骨頭,現在又跟着導師接下這個活,我也只好苦命的陪你了。”
白芷嫣粉脣抿了抿,低聲道:“你不必如此的。”好友的遷就,讓她內心有一種內疚感。
“我樂意。”華菲菲挑眉道。接着,她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對白芷嫣無聲說了一句:“正巧,借這個機會,讓我看看那個敢向你挑戰的小丫頭到底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