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這個字從阮籍口中吐出,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落在藏於陰暗之地的喬爺耳中,卻覺得通體發涼。
雖然,他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絕不是一個十惡不赦,視人命如兒戲的惡人。他掘墳盜墓,卻也懂得什麼叫留一線。
如今,因爲他的一句話,卻要導致無數無辜的人喪生?這讓他突然感到,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罪孽。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反對的權力。
即便他用不合作的極端受到段與阮籍交涉,阻止他殺人,也無用。雖然他與阮籍不熟,但從這段時間看來,喬爺也能得知,阮籍從不是一個輕易妥協,或者願意被人要挾的人。
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喬爺心裡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跳出來爲這些土著求情,以不合作爲籌碼,那將把阮籍的怒火牽到族人的身上。
在陌生的庫坤納國人與自己的族人之間,喬爺緩緩閉上雙眼,選擇了後者。人,都是有私情的。他也不例外。
在這件事上,他更擔憂自己族人的安全。
至於庫坤納國,若真的因爲他一句話而導致毀滅,那麼這個罪孽將由他自己來揹負。
……
這藏在庫坤納國的一幕,使用了隱身術的葉雪飛和楚天謬並不知情。
楚天謬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喬爺、阮籍等人的氣息依舊在庫坤納國後,爲了不打草驚蛇,便與葉雪飛先一步離開,去了遠處的一個荒山之中。
卻不想,錯過了一次能救人的機會。
有的時候,只能說,時也命也。
夜幕星空之下,荒山上沒有茂密的枝葉,也沒有什麼秀美景緻。楚天謬先一步顯出了身形,伸手朝身邊一抓,一隻手在他掌中顯出。
漸漸的,一個人形從他身邊有虛變實,而這個人,自然就是葉雪飛。
踩着腳下的碎石,葉雪飛問道:“這裡那麼荒涼,有什麼好看的?”
楚天謬笑道:“若是不願呆在這,那我們就進入庫坤納國?反正,一直使用隱身術的話,也不會有人能看到我們。”
葉雪飛望向山下那一個個石頭壘砌的房屋,還有在中心地域那有別於其他建築的雄偉高殿,撇撇嘴道:“算了吧,我覺得那也沒有什麼好玩的。”
說完,她沉默了一下,對楚天謬道:“阮籍他們一直沒有離開,是不是說所羅門寶藏就在這裡?”
“或許。”楚天謬回答得模棱兩可。頓了一下,他又道:“要想知道阮籍心中到底想要什麼,就只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
葉雪飛抿脣不語,這種行事風格並不適合她。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楚天謬說的話是實話。
在知道阮籍這個人後,她雖然還沒有正面交鋒過,但也能從中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阮籍這個人就像是一條謹慎而敏感的毒蛇,一旦驚動到他,他就會消失得乾乾淨淨,再難以尋他。
這也是這段時間楚天謬一直遲遲不動他的原因。
見葉雪飛沉默下來,楚天謬也不再說下去,只是拉着她走到一塊凸起的大石前,擡手一拂,石頭表面上的髒污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原本平凡無奇的大石,蛻變得好像是一塊玉石一般光潔無瑕。
“來,坐。”楚天謬拉着葉雪飛,在大石前坐下,兩人共同欣賞着前方的風景。
靠在楚天謬的肩頭,葉雪飛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腦袋裡,一片空白,這種感覺,是心靈的放空,讓她頓時就進入了入定神遊的境界。她突然的入定,自然瞞不過身邊楚天謬的眼睛。
好看的脣角微微一笑,垂眸溫柔的看着安心依靠他的女人,只留下一分神識注意着阮籍等人的動態,便開始爲葉雪飛護法,防止心魔趁機入侵。
入定,在修道之途中極爲難得,是一種心境上的提高。等葉雪飛從入定的狀態中醒過來的時候,她的心境會更上一層樓,萬年前的法術與力量會融合得更好。
但在這種時候,葉雪飛的全身心放下戒備的時候,也是心魔最容易入侵的時候,一旦不小心,就會被心魔所擾,有損修爲,甚至留下暗瘡。
而心魔,不是別人,就是葉雪飛本人自己。或者說,是她還未摒棄的一些雜念。
心魔來自內,而不來自外。
所以纔會防不勝防。
就在楚天謬爲葉雪飛專心護法的時候,阮籍那邊也開始了行動。
他一共帶來了七人,這七人都是族中好手,家傳古武已經練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與這些土著過招,根本就是屬於以一敵百的地位。
七人趁着夜色而出,以所住的石屋爲中心,先從最近的地方開始清理。
既然要做,就要做絕。
這是阮籍辦事的作風,何況他來這裡的事絕不能走漏風聲。所以,既然要必須挑明瞭幹,他就要把一切可能存在的隱患全部掃除。
他可不想,等他去對付那所謂的巫師大人之時,這些無知的土著會成爲障礙,惹來麻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一步掃清可能存在的障礙,確保萬無一失。
他這種寧殺錯一萬,也不願錯過一人的思想,倒是與歷史上某位大人物的思想極像。只是可惜,那位大人物最後是黯然收場,遠走他鄉。
血腥氣息,在
血腥氣息,在庫坤納國這個部落式的王國中蔓延。無數生命在睡眠中被掠奪,甚至,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死了。
這血紅的氣息,漸傳漸遠,飄到了那高聳的尖塔之中,驚動了正在打坐冥想的巫師。
黑暗中,他緩緩睜眼,露出猩紅的眸子,如同被困於黑暗中的野獸一般。血腥的氣息,他極度敏感,站起身來,身上的黑袍垂落在地。
他拿起人骨做成的法杖,緩步走到窗前,遠眺黑暗。
深深吸了口氣,他震驚的瞪大猩紅的雙眸,沙啞的聲音快速的喊出一串音符。
音符一出,室外頓時傳來一陣腳步聲,一隊體格威武的士兵出現在他面前。
巫師的表情有些猙獰,這種猙獰的背後代表的是憤怒。憤怒有人敢侵犯他的領地,他的權威。
他快速吩咐士兵,一人去通知管理民生的王,剩下的人,召集部隊去抵抗外來的侵略。
而他,則帶着他的僕人,快步向尖塔的更高處而去。
夜,因爲城裡的屠殺而變得混亂。
這夾雜着血腥氣息的混亂,同樣驚動了遠處的楚天謬。
他眉梢輕挑了一下,星眸般幽怨的目光投向了城池的方向。那裡,正在展開一場殺戮,而他如果出手,將輕而易舉的將一切抹平,挽救無數人的生命。可是,一旦這樣做,勢必將驚動阮籍,讓這一次的行動無功而返。
何況——
楚天謬眸光轉向了依然靠在他肩上陷入空靈境界的葉雪飛,她並未受到外界變化的影響,依然在那難得的境界中修煉自己。
如果他離開,葉雪飛又該如何?
生與死,對於楚天謬來說,並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活着萬年,他早已經見慣了無數的生生死死。若是每遇上不平之事,他都要出手幫忙,那恐怕整個人界都會亂套。
此刻,巫師已經爬到的塔尖之上,口中唸唸有詞,好似在誦着什麼古老的咒語。
那古老的咒語,好像要從黑暗中將沉睡的某物喚醒,將它喚出人界,降臨人世……
隨着咒語的施展,整個大地彷彿都開始搖晃起來。
正在外面指揮軍隊與阮籍帶來的人抵抗的王,此刻已經丟掉了手中代表地位的權杖,對着高聳雲端的尖塔匍匐跪下,虔誠代替了之前發現被入侵的憤怒。
不僅他如此,就連那些士兵,甚至被驚醒的百姓,都同時跪在地上,向高塔奉獻自己虔誠的信仰,根本不在乎臨到身邊的危險。
一直躲在房屋裡的那位庫坤納國背叛者,似乎也感受到了巫師咒語的力量,捲縮着身子,瑟瑟發抖,嘴裡不斷的重複着一句話。
保持着沉默,好像外界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的喬爺,此刻擡起有些黯然的雙眸,看向坐在一旁的翻譯,問道:“他在念叨着什麼。”
翻譯被他的聲音一嚇,差點沒跳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嚥下口水道:“他一直在說,惡魔來了,大家都會死。”
“惡魔?”喬爺聲音一沉。他不是沒有親身體會過那些靈異之事,所以對於土著口中的惡魔,他沒有直接否認。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惡魔,讓他們一行人都死在這,或許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贖罪。
喬爺慘然一笑,重新閉上雙眼,不再理會外界的是與非。
在咒語響起的時候,阮籍便走了出去,站在石屋外,微仰着頭,看向夜空中因爲巫師的咒語而變得好似被絞碎的星光,還有那帶着無盡戾氣的巨大漩渦。
手中,玉牌已經被阮籍握得溫熱。他看着那個漩渦,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時機。
這枚玉牌,有封印時空之力。一旦使出,這一片區域將受他所控,什麼巫師,或是惡魔,都無法反抗。
巫師站在塔尖,無端捲起的風將他的衣袍吹得如雙翼一般,好似隨時都會飛走一般。
他高舉的雙手,袖袍滑落,露出瞭如骨骸般嶙峋的手臂,滿是污垢的指甲鋒利而尖銳,好似一片片刀尖。
猩紅的眼,隨着咒語而變得更加紅豔。
他似乎在與黑暗中那個漩渦中的某物對望,交流,想要將它召喚出來,殺掉一切入侵者。
“四叔,現在怎麼辦?”
突變下的畫面,讓阮籍帶來的人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靠近他們中的領隊,詢問他接下來的行動。
四叔正是那言語凌厲之人,他環視了一圈,看着四周匍匐一地的庫坤納國土著,他眸中狠光一現,冷聲對其他幾人吩咐:“怎麼辦?哼,幾人不反抗了,就給我繼續殺!”
得到指示,剩下幾人的眸光都同時變得兇狠起來,分別衝向四周,繼續屠殺當地民衆。
溫熱的鮮血,噴灑而出。
但此刻,依然沒有人奮起反抗,所有庫坤納人的注意力,都被投入了黑暗的天空中。
夜空,此刻巨大的漩渦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涌動,突然,一隻長滿倒刺,無比粗壯的手臂,好似撕破夜空,從漩渦中伸了出來。
當手臂一出,地面上的庫坤納人眼神變得更加的炙熱。阮籍面具下的雙眸倏地猛縮,手中動作不慢半分,直接將玉佩扔出。
瞬間,玉佩化爲一道亮眼的銀光,衝向那漩渦之中。
下一刻,夜空重歸平靜,那伸出來的巨臂也消失在夜空之中。
這一鉅變,讓巫師驚恐愣住,庫坤納國的人更是如同天塌下來一般,失去了魂魄匍匐在地。
“嗯?時空之力?”楚天謬的星眸中浮現一絲凝重:“而且,還有召喚之力。”
“發生了什麼事?”身後,突然傳來葉雪飛的聲音。
楚天謬轉身望去,看到從入定境界中醒來的葉雪飛。
此刻,庫坤納國上空的空間已經被封鎖,看上去與之前並無什麼兩樣。她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楚天謬拉着她的手,快速的向她說明了之前的情況。之後,他又道:“你覺不覺得這空間之力,似乎有些熟悉。”
熟悉?
葉雪飛抿脣,雙眉輕蹙,好似在仔細分辨這一絲空間之力。
不過,不等她說出答案,就只見楚天謬突然擡起手,對着那被封鎖的空間虛空一抓。頓時,被封鎖住的空間,好似玻璃罩被打碎了一般,封印的力量粉碎而落,消失不見。
失去了封印之力,最先感受到的是阮籍。
他臉色一變,不等他思索出什麼,就只見之前被逼回去的那隻巨臂再次出現,而這一次的出現,伴隨着的還有它的怒火。在它之後的漩渦深處,還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魔族,封印着各種各樣的惡魔。
“七十二根魔柱!”楚天謬星眸一眯,直接說出了一個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