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驅逐

因爲僱傭軍的到來,無名鎮和烏鎮的開火被阻止了,難民們最後和鎮上達成了協議,加入了保護小鎮的行列。

這一戰,三方都死傷不少,鎮上、難民們和烏鎮的人。

空中都瀰漫着鮮血的味道。

這個遠離戰火的小鎮,第一次體會到了亂世和戰爭的殘酷,失去的是某人的孩子,某人的父親,某人的哥哥,某人的弟弟,是鎮上老人們看着長大的同自家孩子一樣親切的孩子,是有些人的朋友,有些人看不順眼、吵架的對象,但不管有什麼,他們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會失去他們,會看着他們變成一具具冰涼的屍體。

阿爾文

安德烈

安德魯

貝克

……

這些往昔活生生的面孔,現在再也不會笑了,也再也不會哭了。

親人們的,鎮民們的眼淚長流不止。

墓碑前,獻上鮮花的人們久久不忍離去。

小鎮沉浸在一片籠罩的烏雲當中。

比起他們,難民們的表現似乎要麻木許多,沒有人流什麼眼淚,這一幕,他們已經經歷過了太多太多。但即使如此,也不意味着他們不再傷心。只是,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又多刻上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難民們,不,現在似乎也不應該把他們叫做難民了。

他們作戰勇敢,衝在第一線,爲了保護這個最終接納了他們的小鎮。他們中的人死傷的人數比鎮上的人要多上許多。死者被同原來鎮上的死者們一起作爲勇士葬入了鎮上的墓園,立碑紀念。

他們用他們的犧牲換來了鎮上的人們的敬重。

不管他們先前做了什麼,至少,這一刻,他們用他們的鮮血捍衛了這個小鎮,證明了他們有居住在這裡,作爲其中的一員的權利。比莉會將鎮上一部閒置的留用土地用來安置他們,從今以後,他們也是這個鎮的一員了,不再只是外來者、乞食者、逃民。

他們終於會有自己的家,而不再只是收容所;終於可以平等地分到食物,而不再只是次一等的東西。

烏鎮的人現在還沒有離開,他們在跟凱撒他們請求着什麼。鎮民們看向他們的眼光滿是不散,如果不是鎮上現在已經由凱撒的人接管,鎮上到處都有穿着迷彩服,拿着槍巡邏的僱傭兵,只怕雙方立即就會衝突起來。鎮民們看着他們的眼裡,滿是仇恨。不過,烏鎮的人看向鎮上的人的目光也並不友好,沒有不流血的戰爭,這一場火併,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少,倒下的人的屍體被火化成了灰,出來時活生生的生命,回去的時候,要如何跟他們的親人交代?這對活着的人來說,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儘管如此,活着仍然是一件讓人值得慶幸的事。

尤其是現在,他們終於看到了希望。

在向上級報告之後,凱撒得到了命令,讓手底下的一隻隊伍去接管烏鎮,救援物資也會在不久之後送到,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對於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所有的人來說。

潔、詹妮、珍妮和克萊兒看到向晚晴平安回來,高興不已。

出去找向晚晴他們的簡、伯特也平安回來了。

這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向晚晴親自燒了一盯好菜,請簡他們來做客,多謝他們專門去救她。幾人看着坐在一起的向晚晴和她身邊的詹子寒,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來,這兩個人是和好了。

只是,過了幾天,卻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比莉讓詹子寒離開,同樣收到這個消息的,還有迪夫。

詹子寒毀掉了一臺發電機,迪夫綁架脅迫了比莉,他們都傷害了小鎮的利益和感情,被視爲危險份子,不再受到這個鎮的歡迎。

向晚晴在打包行李。

克萊兒坐在她的牀上看着她,滿是不捨。

“真的要走嗎?”

向晚晴點了點頭。

“外面說不定會很危險,就算寒很厲害,意也不弱,也不一定能護你周全的。”

克萊兒爲之擔憂不已。

“沒事的。”

向晚晴一笑,未來會如何,她並不在意,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即使走到了盡頭,也是幸福的吧。她再不想跟大家分開,獨自一個人了。

克萊兒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怎麼了?”

向晚晴問道。

“真羨慕你。”

向晚晴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克萊兒。

克萊兒卻沒有再說了。她羨慕這樣可以放下一切隨着詹子寒離開的向晚晴,也羨慕她有毫不猶豫,跟着她一同離開的哥哥,這樣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在一起的堅定,是她所欠缺的,她害怕的太多,怕感情變質,怕生活艱難,她的一生大多活得舒適、隨意而自我,更怕爲了另外一個人失去自己。她羨慕向晚晴能這樣做,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只是,明知道做不到,不能做,可爲什麼心卻這麼煎熬呢?甚至,無法面對家裡面的那個人。

向晚晴無意間掃過窗外,看到了對面陽臺上正在收衣服的迪夫。

雖然說在收衣服,可他的目光卻一直瞧着這邊,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向晚晴一笑,推了推克萊兒,讓她看,同時,勸道。

“別呆在我這兒了,回去吧”

“回去?”

克萊兒收回目光。

“回去又怎麼樣?我又不能跟他一起走。晴,”克萊兒的語氣有些低落:“我真的是個自私的壞女人,對吧?”

向晚晴被克萊兒這幅自怨自艾的模樣逗樂了。

這人什麼時候在意自己是壞女人了。

不是,還老是嚷着她就要做個美麗壞女人,只傷男人的心,只讓他們爲她付出,絕對不會爲男人傷心嗎?

這樣任性的克萊兒自有她的一番魅力。

看來,真的很在意迪夫呢。

只有真正在意,纔會想在那個人的面前,也只有那個人的面前,當一個好人吧。

向晚晴走到牀邊,靠在克萊兒的身邊,坐了下來。她牽起了克萊兒的手,說道。

“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迪夫愛的就是這樣的你。所以,趁他還在的時候,好好地和他在一起吧,這樣即使他離開了,也會有美好的回憶。時間不多了,你不會想迪夫最後的記憶就是他心愛的女人躲着他,見都不見他吧?”

克萊兒低着頭。

“晴,迪夫會不會很失望,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我根本就不值得他愛?”

向晚晴摸了摸克萊兒的頭。

“愛就是愛了,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他深受你的吸引,那必然是因爲你身上有他喜愛的特質,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快去吧,別浪費時間了。”

克萊兒終於站了起來,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向晚晴。

“謝謝你,晴。”

說完,她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向晚晴就看到對面相擁的兩個人影,向晚晴的嘴角不覺也露出了微笑。不管未來會怎麼樣,有愛與被愛的回憶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再離開之前,向晚晴還想見一個人。

她來到診所,丹尼爾在病牀上,旁邊坐着眼睛紅紅的多芙。見向晚晴帶着花前來,多芙接了過來,將花插在花瓶之中,然後,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感覺怎麼樣?”

丹尼爾聳了聳肩。

“估計在解剖臺上的青蛙就是我這個感覺了,你說怎麼樣?”

向晚晴笑了,不管怎麼說,能開得出來玩笑總不是一件壞事。

“謝謝你”

向晚晴真誠地說道,丹尼爾最後還是來找自己了,最後也是他帶着詹子寒和向晚意來找她的。這對丹尼爾而言,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吧

“我才應該謝謝你。”

丹尼爾的臉上的笑容滿是輕鬆,不再像前一段時間似乎滿是心事。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下定決心動手術。不管成不成功,我總算也爲我自己的生命努力了一把。這份勇氣,都是你給我的。謝謝你,晴。”

向晚晴的臉有些燙。

實在不習慣這麼被人這麼正式地說謝謝,而且,丹尼爾本來就很有勇氣,纔不是因爲她呢

向晚晴跟丹尼爾道了別,走出了病房,跟多芙點了點頭,道了再見。多芙卻一路將她送了出來。

“真的要走了嗎?和寒一起?”

“嗯。”

“我真的很喜歡寒,很喜歡很喜歡。”

向晚晴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保持了沉默。

“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我才發覺。即使沒有寒,我也仍然是我;可是,沒有了丹尼爾的生活,我卻想都不能想像。晴,我不會爲前一段時間的事情道歉,我只是喜歡寒而已。但是,謝謝你給予丹尼爾的幫助。還有,祝你和寒幸福。”

多芙對着向晚晴伸出了手。

若是以前,她是說不出這番話的。

但現在,她已經明白了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她不會否定前一段時間對詹子寒的心意,她只是明白了,自己不能失去的是什麼。

向晚晴沒有想到會得到多芙的祝福。

她開心地笑了,這,也算是一種有得有失吧

如果不是因爲自己要離開,多芙恐怕也說不出這番話來。離去,有的時候是一件悲傷的事情,有的時候,卻會留下美好的回憶。同自己所重視的人一起離開,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雖然很喜歡這個小鎮的生活,但,那也是因爲有哥哥、有詹子寒在的原因;若是沒有他們在,即使再美麗的地方,也不過是片荒地而已。

克萊兒推開了門,就看到了穿着圍裙的迪夫正對着她笑。

“回來了?”

顯然,向晚晴又出賣她了。

要不然,方纔還在陽臺人怎麼一下子就竄到下面來了?

“嗯。”

迪夫故意裝作沒有看到克萊兒微微泛紅的眼眶,笑着問她。

“今天想吃什麼?我找晴借了一些米,今天做你愛吃的咖喱飯怎麼樣?”

這些天,自從迪夫來了,什麼事都是他做的,做飯、洗衣、清掃,這是克萊兒允許他住下來的條件。以前,克萊兒印象中的迪夫是相當大男人主義的,克萊兒以爲這樣的爲難絕對會趕走他,沒有想到,他不說二話就答應了,還一做就是這麼多天,從來沒有抱怨,也從來沒有偷過懶。這些天,兩人相處得極好,迪夫更包容她,而克萊兒也不再像以前尋那般不安,真是奇怪,迪夫的眼裡明明就只有自己一個,克萊兒不明白,爲什麼自己以前就看不到呢?克萊兒以爲,或者,有一天,等她對迪夫更有信心一點的話,或許,他們可以再在一起的。卻沒有想到,以後,原來是這麼地短暫。

克萊兒一把奪過迪夫手裡的鍋鏟,衝進了廚房,很快,廚房裡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迪夫倚地門口,笑看着克萊兒笨手笨腳地做着這一切。

這個樣子,真的好懷念。

他的克萊兒,終於慢慢地回來了。

而他,卻只能離開。

迪夫走到克萊兒的背後,抱住了她的腰。

克萊兒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用拳頭捶着迪夫的肩膀,邊哭邊罵。

“爲什麼要來?如果要離開的話爲什麼又要來?”

將她的心又攪得一團亂了之後就這樣離開的話,她怎麼辦?

克萊兒沒有信心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明知道他原來並不是如同她所想的那樣並不在乎她的話,要她怎麼再去過那樣的生活?

“等着我,克萊兒”

迪夫低沉的聲音在克萊兒的耳旁響起。

“相信我,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等這場混亂結束,我一定會在你喜歡的海邊,蓋一所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早晨,牽着你的手,陪你到海邊散步;晚上,陪你坐在屋頂看星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到處跑,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我會做個你想要的,讓你安心的好丈夫,只屬於你一個人。克萊兒,這一回,我一定說到做到。所以,一定要等着我,不要和別人在一起,我會受不了的。”

克萊兒卻哼了一聲。

“想要我不跟別人一起的話,那你就別離開啊”

迪夫只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現在的小鎮,容不下迪夫。

第二天,終於到了離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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