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香兒醒的時侯,尋影坐在她的牀前,她努力撐起身子,發現他卻絲毫沒有察覺,顯然他的眼睛沒有給治好。香兒摸着他的眼睛問:
“你的眼睛還是看不到嗎?”
尋影很沉重地點了點頭:“香兒,你跟着我不遠萬里來到安南,如今我眼睛再也看不見了,不能帶你回去不說,現在連你的安危就顧不了了。”
香兒深刻體會到尋影說這句話時內心最深徹的疼痛,於是安慰道:“你千萬不要這樣說,是我連累了你,再說了,要不是你及時相救,我早就命喪黃泉了。”
兩人正在互道自己的不是,黎氏兄妹帶一郎中進來了。寒暄過後,黎蓁介紹:
“這是我請的江湖郎中,雖然只是一個江湖郎中,但是天南海北的醫術是無一不通,治療眼睛當然只是小菜一碟兒,尋影你放心,他一定會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那郎中開始給尋影把脈看病,公主便把香兒悄悄約了出去。
黎蓁走在前面,雙手提裙裾蹦蹦跳跳蝴蝶兒似的比以前飄得更高。香兒這才注意到她身着一條純新新羅國制杏羅裙,這幾日她本來就因尋影的眼睛弄得心裡鬧騰,哪裡見得慣這種德性:
“我的公主,求求你行行好,不要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攪得我的心也跟着你七上八下的。”
黎蓁停下來對着香兒燦爛一笑:“香兒姑娘,你說我這裙子好看嗎?喲,要是裙襬再粗一點就好看了,你說是吧?”
香兒嘴巴一歪:“再粗一點你就懷孕了。”
蓁蓁的銳氣一下子銼傷了不少,但爲了接近香兒,她又不得不硬着頭皮討好她:“香兒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香兒道:“十八了。”
黎蓁忙道:“我今年十六,你比我大兩歲,我今後叫你姐姐可不可以?”
香兒心忖:她怎麼突然一下子對我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呢?我何不暫且答應她,探探她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於是很大方地回答:“當然可以!”
蓁蓁顯得頗爲自豪地叫了她一聲酸溜溜的姐姐,又道:“好姐姐,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一下,你覺得我皇兄這人樣?”
狐狸露出了尾巴,香兒還是明知顧問:“你說的是你哪一個皇兄呀?不會是你的黎麟皇兄吧?”
黎蓁道:“姐姐呀,你真聰明,一猜就中!”
香兒在心裡罵:就知道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她也不便把這事拆穿,只是違心地說:“一般男人在一般女人眼裡都是
一樣的!”
公主心想:她不置可否,看來她跟皇兄還是有希望的。爲了安全起見,她又跟問了一句:“你覺得跟我的皇兄在一起的時候怎麼樣?我指的是感覺怎麼樣!比如說,你對他產不產生排斥感,還有你覺不覺得他在某些方面有什麼什麼特殊魅力什麼的。”
香兒暗道:我不討厭他纔怪,他把尋影弄去除海怪眼睛就給弄瞎了。但她還是考慮到情形掉她胃口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跟你皇兄相處才這麼幾天,也不好妄下結論,或許以後日子長了等我多瞭解他一些後再答覆你。”
黎蓁喜不自禁,心想她還是不辱使命,這下他皇兄的事兒又多了幾分勝算。急拉着香兒道:“姐姐,我們回去看看尋影的病怎麼樣了?”
公主走在前面轉圈圈:“姐姐,你看看我這樣子怎麼樣?”
香兒一聽她姐姐長姐姐短的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你這樣子不像猿猴也不像水蛇。”公主臉迅速一沉,香兒瞧見,也就改口道:“只像一個大美人兒。”公主又露出笑容。
兩個女人回到尋影處,卻見郎中等人面露愁容,忙問其故。
郎中道:“我雷火神針、太乙神針以及其他的方法用盡了,也還是逼不出他體內的劇毒,可見這毒着實厲害。老夫行醫數十載,也未曾見過這等毒辣的毒藥呀!”
香兒見情況不妙,問:“尋影的毒是不是沒得救了?”
公主也跟着問那郎中。
郎中道:“幾位稍安勿躁,聽我細細道來,依老夫觀察,這種毒出自食人花,先用蜘蛛、蜈蚣、蠍子等毒物餵飽食人花之後,取其花蕊放蛇毒酒中浸泡,然後曬乾碾碎成粉便成。人要是中此毒,此毒便在人體內潛伏,以吮吸人的**爲生,直到把人吸乾爲止。若非這個和尚有強大內力抗拒,想必他的五臟六腹已經被吸得乾乾淨淨了。”
其他人聽罷,嚇得毛骨悚然,紛紛道出:“這怎麼得了,怎麼得了?”
郎中又道:“你們乃皇家子弟,找一味藥也並非常人之家難於上青天——那就是‘千年水下靈芝’。若能得到此藥,老夫就能立刻讓他復明。”
香兒忙使喚一個小太監到庫房取藥,那太監回稟說庫房並沒有“千年水下靈芝”,以前有一隻因皇上患頭昏病給煎了藥。
呈現在人眼前的一線希望又破滅了,他們又向郎中尋求他方。郎中堅持只有“千年水下靈芝”方能救治尋影。衆人絕望之時,香兒問郎中:
“先生,您知道能從哪裡找到這種水下靈芝
嗎?”
郎中道:“一般靈芝是植物,水下靈芝則是動物,它是水下的一種動物麇集起來死後的屍體凝結體,通常距水下十丈以內的常受外界騷擾遭破壞,很難找到千年以上的,只有潛到十丈以下的水裡才能找到,可是很少有人有那樣的能耐閉氣潛到十丈以下的水裡待上那麼長時間的。”
香兒沉默,衆人瞠目。
待其他人散後,香兒尋影兩人待在屋子裡。近一段時間,尋影一直顧及不上剃頭髮,頭上剛長的毛髮已經毛毛渣渣。香兒見到笑話道:
“壞和尚,好久沒這樣叫你了,你的頭髮長出來了,再過一久,別人就認不出你是和尚了。”
尋影摸了一把頭,附和着笑:“管他的,大不了我不當這個個和尚了。”
香兒笑道:“也是,你這個和尚什麼戒都犯了,也沒有必要再假裝做和尚了。”
尋影忙承認是是是。同時他也譏笑起香兒來:“香兒啊,那個黎麟王子好像對你很有意思?”
香兒很得意地承認。
尋影取笑:“他對你那麼好,你乾脆嫁給他算了。”
香兒隨便道:“可以,將來我請你喝喜酒。”
一陣大笑。
兩人聊了很久很久,尋影給香兒講他是怎麼遇到高忠又無意中學會“獅子吼”的,怎麼上麓山寺遇到大師傅楊應能的,又是怎麼拜應文大師爲師的……
——這是他們難得的一次輕鬆。
次日,香兒沒有照例服侍尋影起牀,尋影朝隔壁喊了幾聲香兒,也沒有什麼動靜,只好自己起來,在枕頭下面卻發現一塊手絹兒,這手絹兒是香兒的,上面有些溼溼的,好像是剛寫過的字跡。這時,黎氏兄妹來了,問起香兒。尋影出示那手絹兒給他們看,黎蓁一看,大爲驚訝。
蓁蓁很久沒有動靜,尋影便問:“怎麼了?”
黎蓁忙把手絹兒換了:“哦,上面沒什麼?”
尋影又問:“那上面怎麼有些溼跡啊?”
黎蓁支吾:“這個……這個嗎……哦,是這樣的,她肯定是走了,她應該是走了,她臨走時應該哭過,用這塊手絹兒擦過眼淚,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尋影也並不難過:“走了就走了唄,走了還對她好一些,我如今眼盲了,也顧不了她了,還讓她照顧我,我實在有些對不起她!”
蓁蓁安慰:“你不要這麼說嘛,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好人,你對她挺好的呀!”
三天之後,安南王子黎麟也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