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媽媽和傅沛齊母子兩個各有各的心思,居然誰都沒有低頭,場面一下子僵住了。
可屋外的傅佩嵐卻等不及,猛地推開屋門,“媽,大哥出什麼事兒了?”
傅沛齊見雙胞姐姐進來,神色一僵,眼神也跟着銳利起來,她聽到了多少?她心裡是不是在笑話他被傅媽媽打?
對面的傅媽媽則沒有兒子那麼複雜的心思,她只想到小女兒回來等於又多了一個人幫她出謀劃策,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幫手越多沛林被解救出來的可能性越大。
“小四你終於回來了……”傅媽媽眼中閃出淚花。
“大哥到底怎麼了?”傅佩嵐抓住傅媽媽的手,急切的問道。
“你剛纔在外頭不都聽得一清二楚嗎?還問什麼?”傅沛齊諷刺的撇撇嘴。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鬥嘴。”傅佩嵐看都不看傅沛齊一眼,直接呵斥道。
傅媽媽也很不滿小兒子這樣的態度,這孩子今兒到底是怎麼了?處處找彆扭!
傅沛齊冷哼一聲,“我回房寫論文了。”
“噯——”傅媽媽想要喊住小兒子,卻見他應都不應一聲甩頭就走,心中又氣又恨。好不容易佩嵐回來了,沛齊卻走了,這叫什麼事兒呀?!
“媽,你別管他了,快點說正事兒!”傅佩嵐不耐煩的皺起眉頭。
“你別急,聽媽慢慢說。”
馮霄拍拍妻子的肩膀,搬了兩張椅子過來擺在炕沿前,拉着她坐下。而傅媽媽也開始哭哭啼啼的講起事情的原委。
那一日傅沛林和萬語柔分開後,不想回家面對母親和弟弟,便一個人去了汽配廠,準備在更衣室暫時窩一宿,結果凌晨起夜時路過噴塗車間時無意中看到門口杵着的大櫃子。
那是噴塗車間原來的主任趙師傅用廢棄木板自己打製而成的工具箱兼儲物櫃。此人半年前車禍去世,妻子趙大嫂急急忙忙將他的個人物品取走後便再未露面。噴塗車間地方小,加上趙師傅死後新來的兩名員工都嫌棄這個櫃子破舊又笨重,不願意繼續使用,而新上任的主任也認爲這東西佔地方,直接找人擡到了門口,這一放就是大半年。
趙大嫂上過來收拾東西時把櫃子外頭的銅鎖卸走了,這讓本就有些變形的櫃門再也無法關嚴,又因爲放在室外,日曬雨淋,木頭都有些糟了,估計再過不久這個櫃子就得徹底零碎。
傅沛林的手電筒無意識的在櫃子上掃了一下,正要擦身而過時,卻見櫃內折射出一點微弱的亮光。傅沛林忍不住蹲□子在仔細瞧了一下,只見櫃子底板已經搖搖欲墜,而縫隙之中居然藏着一個隱蔽的隔層,他伸手一摸,居然從裡面掏出一隻小鐵盒,上頭扣着一把精緻的小鎖。
傅沛林好奇心起,抱着小鐵盒回了自己車間的更衣室,找出細鐵絲鼓搗兩下,啪嗒一聲鎖頭順利打開,裡面滿滿登登塞的都是紙幣,面額不等,他的眼睛當時就直了……
傅沛林知道這一定是趙師傅偷着攢下的私房錢,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魯莽直率,實際上膽子並不大,若是往日發現這筆錢定是要交公的,可是現在卻遲疑了。
萬語柔已經有了身孕,哪怕爲了孩子他也得對她負責,而沒有五千彩禮他們根本無法結婚,可偏偏傅媽媽和傅沛齊卻想一毛不拔,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弄不好兩家真的會因此生了嫌隙甚至成了冤家……
傅沛林仔細數了數鐵盒裡的錢,整整五百三十二塊,雖然比起龐大的彩禮數額還相去甚遠,可到底是嘴邊的肉,不咬,饞得慌!
趙師傅是突然去世,趙大嫂來收拾遺物時沒有拿走這個鐵盒,明顯是不知道這筆錢的,這個工具櫃在噴塗車間被推來讓去,最後甚至擡到了外面風吹日曬,說不準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丟棄,到時候鐵盒子還不知道會被誰撿去,他拿走應該不算偷吧?
“沛林明明就是撿的人家不要的東西,怎麼能算偷呢?”傅媽媽流着眼淚哽咽道。
傅佩嵐不由得想起幾年前傅大哥撬開傅媽媽小匣子時的利落勁兒,心頭一顫,苦澀的閉上眼睛。那個時候她是怎麼想的來着?她覺得大哥那樣的舉止很有神偷風範,如今,他卻真的犯了事兒……
“大哥是怎麼案發的?”馮霄見妻子難過,心裡也不好受,摟過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問向傅媽媽,“還有,警察現在怎麼說?
“那個姓趙的老婆好像是從日記本里發現了小鐵盒的事情,四天前找到汽配廠,見工具櫃在錢卻沒了,直接就報了案……沛林那小子也是個傻子,得了錢不知道拿回家反倒鎖在更衣箱裡,當場就被搜出來了……”傅媽媽揉了揉額角,從炕櫃的抽屜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女婿,“這幾天我和佩瑤去派出所找了好幾次,可警察不讓我們見人,只拿出來幾張紙讓我簽字。諾,這個說是給家屬的。”
傅佩嵐連忙從馮霄懷裡擡起頭,就着他的手看向那張拘留通知書,上面盜竊兩個字刺得她眼睛發疼。
“還說什麼了?”傅佩嵐問。
“沒啥了,就告訴可以請律師幫助。可你大姐和大姐夫說警察既然已經認定了沛林犯罪,請了律師也沒用,白搭錢……”傅媽媽耷拉下嘴角,神情有些不愉快,擡頭看了小女兒一眼,說道,“人家警察都讓找了,怎麼會沒用呢?小四,我覺得你大哥這事兒太冤,我想給他請個律師……”
傅佩嵐點點頭,“好,我們給大哥請一個。”
傅媽媽這纔有了點笑模樣,隨後想到大兒子正在牢裡遭罪,連忙又苦了臉,“我聽人說,只要多交罰金就能把人保出來,可沛齊卻在那和我唱反調!”
“您要賣房?”傅佩嵐突然想起剛纔彷彿聽到他們母子說起這個。
“恩。”傅媽媽重重的點頭,挺了挺胸脯說道,拿出自己的房產證拍在炕桌上,“錢我是沒多少,可我有房子,小四,你不是有個同學開個什麼房產中介公司嘛?你託他給我算算,我這房能賣多少錢?只要能把沛林救出來,傾家蕩產我也幹。”
“您別聽風就是雨的,事情還沒弄清楚您着什麼急,我們明天先去諮詢一下律師,若是真的需要用錢,咱們大家就一起想辦法湊一湊,真賣了房子您住哪兒呀?”
傅佩嵐皺了皺眉,傅沛齊攔着傅媽媽賣房雖然有私心,可是家裡的房子確實不能輕易出售,傅家可還有三個兒女沒成家呢,沒了房子他們怎麼娶妻嫁人,難道一家子全部租房過日子嗎?更何況柳樹巷過不了兩三年就要動遷了,現在賣房會賠死的。
傅大哥這個案子情節應該不算嚴重,就算用錢幾千塊也足夠了,以她目前的存款是綽綽有餘,可是她卻不想現在就告訴傅媽媽,免得她萬事都想依靠自己。哼,若不是她處處聽信傅沛齊的話,又怎麼會讓大哥傷心絕望之下起了貪念,這個老太太也該受點教訓了,要不然囂張慣了會更不得了。
傅媽媽聽到女兒說要湊錢,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哼哼道,“湊錢?問誰湊?你二姐一個農婦能有幾個錢兒,你大姐更是個一毛不拔的……”
傅媽媽語氣裡濃濃的不滿和憤怒讓傅佩嵐詫異不已,“大姐……”
“別跟我提你大姐,我以前還以爲她是個大方人兒呢,沒想到卻是一隻鐵公雞!”傅媽媽冷笑,“若是當初她肯借我兩千塊錢,我會聽沛齊胡謅嗎?我又沒說不還,瞧她那個小心眼樣兒,沛林出了事情萬語柔還知道送來幾百塊錢哭着求我救人呢,你大姐卻說什麼找律師浪費錢,呸,我看她就是怕我再張口問她借錢,無情無義的混賬東西,虧我過去那麼疼她,良心都叫狗吃了!”
傅媽媽盤腿坐在炕上把大女兒狠狠的數落了一頓,最後深深的看了傅佩嵐一眼,“俗話說患難見人心,如今我才明白咱們家這些孩子誰最講情意!”
“您也別埋怨了,大姐也是拖家帶口的人,攢點錢不容易,當初您要是不那麼慣着沛齊,家裡的錢也不會花的精光。”傅佩嵐疲憊的嘆了一口氣,“天不早了,我和馮霄先回去,明天先託人打聽一下大哥的事情,到時候給你消息。”
“行,小四,這事兒你可一定得辦明白了,你大哥要是出來了,媽感激你一輩子。”傅媽媽眼巴巴的看着女兒,說道。
傅佩嵐看着傅媽媽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感激她?以後少給她找點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你別犯愁,明天咱們去警察局問問能不能辦取保候審,如果不行,依照大哥的情形應該也不會重判。”回家的路上,馮霄說道,“只是一旦留下案底,他的工作就沒了。”
“你以爲他以後還能回汽配廠上班?”傅佩嵐嗤笑,“就算現在給他放了,他也沒臉回去了。”
假設傅沛林被成功取保候審甚至免於起訴,也只是說明他在法律上屬於情節輕微,無罪不代表他沒有犯錯!估計從他被派出所抓走的那天起,汽配廠就已經傳遍了他的“事蹟”,就算人家廠領導不計較,傅沛林也沒臉繼續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工作。
“別想那麼多了,現在咱們能做的就是儘量把他撈出來,馬上就過年了,他若在看守所,這個年咱們兩家都過不好。”馮霄說道。
傅佩嵐沉默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黯然,“抱歉,我們剛結婚就讓你參合這些破事兒,我大哥的事若是傳出去,會連累你也跟着丟人。”
“我們是一家人,這些見外的話我不愛聽。”馮霄牽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淡淡說道,“誰家裡沒幾樣煩心事兒呢。”
傅佩嵐抿了抿脣,小聲道,“這件事能不能先別跟奶奶他們說。”
馮霄挑挑眉,心知小嵐是怕他的親人看不起她的孃家人,眉頭忍不住緊了緊,“小嵐,我爸媽不會因此看輕你們的。”
“爸媽當然不會,可是大嫂他們呢?”傅佩嵐看了他一眼,馮奶奶和馮家父母的素質她還是相信的,可是馮大嫂呢?她可是恨不得看她這個妯娌的笑話!
馮霄愣了一下,心中苦笑,馮大嫂卻是是個問題,只是他不說,馮家有馮楠這個包打聽在,這事兒也瞞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