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親友舉行升學慶祝宴,可主角卻壓根兒沒露面,這也算是本年度柳樹巷的一件稀奇事兒了。好在客人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也明白傅沛齊的失落,對他無禮舉動只是理解的笑笑,至於私底下有沒有當作談資就不是傅媽媽能夠考慮的了。她現在只希望從鄰居們十塊八塊的禮金中多攢一些錢給小兒子交學費,給大兒子娶媳婦。
就算心有不甘,傅沛齊在9月中旬仍舊背上書包去了商學院報到,開始了他原以爲會精彩紛呈實際上卻平凡至極的大學生涯。而此時的傅佩嵐,已經和周雪周豔姐妹正式貸款收購了城郊一家小型服裝廠,結束了委託加工的生涯。
1991年年底,雪豔公司成立即將兩年,傅佩嵐終於拿到了第一筆真正意義上的分紅,整整兩萬元,這筆錢可以在青城買上一套十分不錯的房子了,而傅佩嵐原本也確實是這樣想的,有什麼比投資房地產更穩妥更賺錢?
可是這個念頭,卻在第二天上學看到沈寒時有了轉變,自己身邊就有一個未來的地產大王,就算買了十幾二十套商品房恐怕也比不上人家開發的一個樓盤!有公司和服裝廠在,難道還怕將來買不起房子?現在還是萬元戶橫行的年代,兩萬塊錢已經是很大的數目了,她想用這筆錢創造出更大的利潤。
服裝公司現在正是起步階段,年終分紅有限,雖然她每月的薪資也不少,可是誰會嫌棄錢多?現在她身邊有現成的機會,若不用上豈不是白白浪費?
傅佩嵐努力回憶上一世聽說的沈寒創業史,他就是九十年代初以金融系學生的身份通過股票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據說當年他的原始資本還不到一千,可是在股市裡滾了幾個來回後,收益卻十分可觀。只是畢竟投入小,所獲盈利並不足以支持他投資實體經濟,這或許就是他選擇經營二手房中介公司的原因。
傅佩嵐目光閃爍,沈寒沒錢,可是她有啊。分紅的兩萬元,加上這兩年來積攢下的儲蓄,加一起也有三萬多了,若是運作得好,收益絕對可觀。
只是,這件事要怎麼和沈寒說呢?雖然傅佩嵐認爲這是雙方互惠互利的好事,可真要行動起來難免有利用之嫌。她是渴望多賺些錢,但是兩年的接觸,沈寒已經成爲她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了,她不想因爲利益失去這份友情。
如果貪心的結果是換來朋友的厭惡,她寧可老老實實去設計服裝。傅佩嵐嘆了一口氣,或許她可以找個基金經理人幫忙,她不懂股票,可是卻聽說過九十年代初炒股的人基本都賺到了錢,那麼想必隨便買也賠不了吧?
正當傅佩嵐猶豫着是否另行委託他人幫忙時,沈寒卻突然將她找到了學校後門的一家小飯館。兩人選在僻靜的角落坐下,等着上菜的功夫,傅佩嵐問道,“你找我有事兒?”
以前他們雖然也一起吃過飯,不過大多都是在學校食堂,而且還有鄭靜的參與,可是這一次沈寒卻把她單獨找了出來,明顯有話想說。看到沈寒,她就忍不住想到股票,到底要不要拜託他?
傅佩嵐皺着眉頭遲疑不定,而對面的沈寒也在小心的斟酌詞彙。
“佩嵐,你是不是在做生意?”一向爽朗的沈寒,今日卻面帶忐忑。
傅佩嵐點點頭,她雖然沒有特意和同學說過這件事,可是卻瞞不住幾乎形影不離的好友鄭靜,有時沈寒和她們一起吃飯時難免聽到一兩句,不過這還是他頭一次當面問出來。
“我和人合夥開了一家小服裝廠。”傅佩嵐簡要的說道。
“收入怎麼樣?”沈寒眼睛一亮,脫口問道,隨後想是發現自己的話太直白,連忙紅着臉補救,“你別誤會,我沒有探聽你經濟狀況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哎呀,我就是想說你要是手頭有餘錢的話能不能借我點……”
聽說沈寒要借錢,傅佩嵐愣了一下。
“你放心我肯定還你,我可以把爺爺去世時留給我的一間小房押給你。”沈寒誤會了傅佩嵐的沉默,急切的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些意外你會借錢。”沈寒的父母都是老師,家庭條件很不錯的,“你需要多少?我看看手裡夠不夠。”
“三千?”沈寒試探着問道,他手裡現在有三百多塊,問幾個好友借了一些,勉強湊夠一千,原本他也沒想投多少的,一千塊錢賠了他辛苦幾年也還得起,若是借的多真要搞砸了說不定會傾家蕩產。可是前幾天看到來青城串門的舅舅,這一年多不僅靠着炒股在南方買房置地,如今居然連私家車都開上了,他難免有些豔羨。
若是借不到錢也就罷了,可是自他知道傅佩嵐自己做生意手裡有錢後,這心就像長了草一樣,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今年才二十歲,年輕就有賠的資本,大不了把爺爺留給他的房子賣了,畢業後任命服從國家分配,上班掙錢申請單位分房,再不做發財夢,可若不試試就這樣放棄機會,他一生都會活在懊悔中。
不得不說,沈寒比起同齡人要多了一份魄力和自信,這或許也正是他取得成功的原因。
傅佩嵐二話沒說便點頭答應,“我待會兒去銀行取給你……呃,不知道我能不能問問,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家裡有急用麼?”
不知道爲什麼,傅佩嵐突然想到了他的那段傳奇創業史。
見傅佩嵐同意借他錢,沈寒興奮的臉色發紅,語氣也輕快起來,把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一遍,最後一本正經的總結道,“最爲一名學生,我覺得最好的學習方式就是實踐!”
傅佩嵐忍住笑,調侃道,“我記得你上學期好像掛了一科吧?你不覺得應該先學好理論在研究實踐?”
沈寒自從上了大學,彷彿成了一隻脫了繮的野馬,再無拘束,考試就是六十分萬歲,再沒有高中時的刻苦樣,上學期終於樂極生悲,成績慘到即使有沈媽媽的面子也無法及格的程度。
沈寒的臉瞬間一滯,隨後故作自然的擺擺手,“那是意外,不提也罷,考試成績並不能代表能力。”
傅佩嵐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說道,“……事實上,我對炒股也很有興趣。”
沈寒眼睛一亮,彷彿找到了知音,激動地握住傅佩嵐的手,“真的?你果然比別人聰明,偷偷告訴你,今年絕對是投資的大好時機,走過路過不能錯過。”
傅佩嵐抽出手,等服務員上好菜才繼續說道,“……你父母同意你出遠門?”
此時股市還是比較封閉的市場,青城也沒有營業部,想要買賣股票只能去滬深。
“我自有辦法。”沈寒眼中帶笑,如果搞不定自己爸媽,他哪敢張羅這件事,“怎麼樣,你要不要參合一下?咱倆一起去。”
“我走不開。”傅佩嵐搖搖頭,她可沒本事三五不時請假還不被學校處分,更何況她還有服裝公司要忙,那纔是她的根本,她不能本末倒置。
“如果你願意,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酬勞是你借的那三千塊錢,外加利潤提成,當然,如果賠錢也與你不相干。”想了想,傅佩嵐最終還是把話說出口,委託一個陌生的經理人,不如直接拜託沈寒。既然是朋友,就該互相信任,她相信即使這一次自己賺得比沈寒多,他也不會因此和她生了嫌隙。
沈寒一呆。
“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傅佩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寒打斷,“不是不願意,事實上我很高興你這樣信任我,可是我卻對自己沒那麼大的信心,你知道我還是個新手——”
他自己賠了就賠了,可若是連累朋友就說不過去了。
“做什麼沒有風險?賠了就賠了,我不會怪你。”傅佩嵐認真道。
沈寒見傅佩嵐這樣說,也不再堅持,“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推遲。至於你說的酬勞,我現在正在用錢也不跟你客氣,若是賺了,就按約定來,賠了你也別再提酬勞的事情,還把我當朋友就行了。”
“那是自然。”傅佩嵐含笑應道。
“咱們找時間籤個協議,把事情定下來。”
第二天,沈寒看着擺在面前的一捆捆現金,久久無法言語。整整三萬四千塊,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錢。
“這是我所有的存款,全部交給你了。”傅佩嵐鄭重說道。
拿到錢後,沈寒請了假跟着舅舅南下,可是礙於學生的身份他不能在外地久呆,而委託交易又是五日有效,他只能每週乘車往返,如果沈媽媽不是青大領導,以他這樣請假的頻率,恐怕很難畢業。
不過辛苦終有回報,1993年6月,畢業前夕,沈寒將自己股市中的大部分資金撤出,準備畢業後自己創業。而傅佩嵐也拿回了本金和一年多來的收益,望着存摺上的一排數字。傅佩嵐笑得很開心,她終於不用再爲錢發愁了。
作者有話要說:咱也俗了一把,寫了炒股,可是機會就在眼前,嵐丫不抓住也太傻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