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的日子後來變得有些愜意了,因爲她腳上手上都有傷,他將每日的飯食包下來了,雖然她那只是些小傷。
她暗自慶幸了下,看來偶爾傷一下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要傷的是時候。
困居在島上的生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被逼無奈的,她什麼都不用想了,從前要想的東西很多很多,想着潭家的發展,想着各種生意,想着孩子們,還想着司空希。
現在腦子完全的空白下來,偶爾的閒暇,就好像是難得的休假,感覺很美好。
籃當然如果他不是每天早上都過來叫她起牀,用各種卑劣的方法,那這個休假,便真的很完美了。
第一日用了冰塊,第二日用蒜頭,第三日用大蔥,第四日用蟲子,隨着她免疫力的提高,他用的東西也越來越古怪,終於在第五日,自己爬起來了,比往常提前半個時辰起牀,穿好了衣服,她心想,今天不用他來叫了,嘿嘿,出去好好的嚇一嚇他!
陽光很好,秋日裡的洪澤湖,乾淨美好,太陽彷彿都帶上光暈,有着一種柔和的溫暖,不那麼刺眼,她在外面走了一圈,還是沒看見司空希,心裡奇怪他是去了哪裡了,邊向外找了去。
裴穿過靜謐的竹林小路,湖邊佈滿碎石子的場地上,他迎着湖面吹來的徐徐晨風,靜靜站着,白色的絲質鏤空外袍子,裡面是蘭底綢的裡杉,負着手,長髮隨着風飄飄灑灑,鈴鐺水聲做背景音樂,九媛竟然覺得這個背影是這麼的落寞和孤獨。
那個高高在上的大胤帝王,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
她慢慢走了過去,靜靜駐足在他身後,卻聽他突然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聲音裡帶着揶揄,九媛撇了撇嘴,“島一共就這麼大,你說是什麼風,現在我們站在南面,自然是北風了!”
他道,“只是奇怪你今日怎麼不賴在牀上了,我剛準備了後院裡的雞糞!”
九媛臉上一黑,心裡慶幸今日自己是起來了,雞糞簡直是天底下最臭的糞了。
風吹在臉上很是舒適,看天色晨時剛過,風裡還帶着露水的芬芳,聞起來很溼潤。
他側過頭,道,“不知道一直向着這個方向走,會走到哪裡……”
九媛皺了皺眉,這裡再往南去,穿過了廣州,會到緬甸,再往南經過印度出了海然後就是馬六甲海峽,再往南過了大海,或許會到大洋洲澳大利亞,再往南到了南極,但是不管怎麼走,地球是遠的,一直這麼往南,最後還是會到這裡……當然,司空希現在定是不會知道了。
九媛看着他,他道,“有時會想,若是就這麼一直向外走,不知能走到哪裡去,不知能走多久,不知道有沒有盡頭……沒當空在一個屋子裡的時候,便會這樣想起來!”
九媛心裡記起曾經的一個心理測試,說是有這種心理的人,該是幽閉恐懼症的前兆,但是其基本的原因,乃是嚮往自由。
她不由在心裡暗暗想着,他身爲一國之君,內心深處竟然也是嚮往自由的,他若不是這麼說,她竟然是從來不知道的,這時她才恍然,她其實真的是很自私的,總是在心裡呼喚,沒有人理解我,沒有人明白我,你們該爲我想想,該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該瞭解我的內心深處,可是她卻從沒想要;瞭解別人的內心,覺得那些都與我無關,這該是人的通病吧。
她笑了笑,道,“若是皇上想知道,大可以派人去探索,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容易做,行萬里路卻沒幾個人能坐到,因此古之讀書人很多,聖人卻不多,皇上若是想要知道,書中更無法解答皇上,那皇上不如自己去探索一番!”九媛心想,探吧探吧,最好就這麼探下去,最後發現了地球是圓的,然後她跟着青史留名,哇哈哈哈哈。
然而身邊的人卻譏笑着哼了聲,然後嘆了口氣,向前走了幾步,踩過了軟綿綿的沙灘,湖水沾溼了他的鞋,他卻毫不在意,他道,“九媛,你總是愛自以爲是!”
九媛一愣,她想起司空彥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他那時看着九媛,語重心長的說過了,然後拍了拍她的腦袋,道,“有時還是多懷疑自己一下!”
九媛走站在那裡靜靜想着,卻見他回過頭來看着九媛,“許久沒有像現在一樣,在這裡遠離了外日喧囂,因爲就你我二人而已,原本以爲只要想着你就可以了,卻發現,原來從前忙碌時,將什麼都忘卻了,如今空下來了,從前遺忘的時,便都來了,有時站在那裡,突然就想起了從前的種種,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那些在我身邊死去的人,想起他們的鮮血染在我身上,擦也擦不去,即便後來洗去了,洗的乾乾淨淨,還是會感覺,血腥味永遠都伴着我,人都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其實,每個踩在最高點的帝王,都是立於萬古之上,也因此,歷代皇帝每到萬年,都會最怕死亡,因爲他們早已明白,死去定是要下地獄的,那不如永遠活在世上,便永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旦死去,便只能受萬鬼穿心,地獄之苦,所以他們纔會在晚年迷戀丹藥,想要長生不老!”
九媛心裡突然變得沉甸甸的,看見他淡淡的說出來,周身卻都散發着一種黑暗的氣息,彷彿死神之息便縈繞在他周圍,讓他顯得冷傲孤寂。
“九媛,若我終將下地獄,你可會陪我?”他緊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問道。
九媛不由的一震,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便笑了起來,然後道,“或許你逃離我是對的,比起來,我爲月,彥爲日,我只有清冷,他卻是陽光!”
九媛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他不會是發現了她的逃跑計劃,纔會這麼說的吧……
沒錯,這些日子他每日忙碌着變着法子給她做好吃的,可是她卻趁着空閒,每日出了門去她的造筏大業,幾日下來她已經砍下了足夠的木頭,找了繩子,開始綁木筏了,想來時日不久,趁着夜黑風高,她就可以逃走了……
再次擡起頭來,他已經返回了,她也沒能問他怎麼就突然反常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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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天她心裡總是想着他的話,想着他問她的那一句,“若我終將下地獄,你可會陪我?”
那樣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然而夜半時,她卻突然看見,敞開着的窗口,有一個人影,一直站在那裡,長髮飄飄,帶着陰冷的氣息,那影子慢慢的清晰,漸漸的靠近,緩緩的來到她的牀邊,她驚訝的揉揉眼睛支起了身子,卻猛然發現,那張蒼白說的臉上,氣孔流血,九媛驚的一身冷汗,抓住了被角向裡縮去,“你……你是誰……”她顫抖着聲音問道。
“你忘了我嗎……你仔細看看,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聲音飄渺,彷彿飄蕩在房間裡一般,在耳邊盪來盪去,忽遠忽近,她驚的上下牙都開始打顫了,聽了她的話仔細看去,心裡一沉,“王……王寶嬋……”
她卻哀怨的搖頭,“不是……不是……我是你娘啊……”
九媛更矇住了被子,“啊……劉若琳……你你你不要過來,你不是死了嗎,你不要過來啊……”
她卻仍舊靠近,“沒錯,我死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了,我不知道,所以閻王不願收我,所以我只好來問你了,媛兒,你知道娘是怎麼死的嗎……”
腦海中立即閃現出她死去時的片段,她是被司空希詐死的……
她最後還對九媛微笑,說即使是騙她的,也謝謝了……
九媛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冷汗都已經溼了脊背,然而劉若琳卻越來越近,“你告訴我……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
九媛矇住了被子大叫,“啊……你不要過來……救命……司空希……救命啊……”
這時門突然嘭的一聲被踢開了,一盞並不明亮的燈照亮了房間,九媛慢慢恐懼的擡起頭來,卻見司空希皺着眉走了進來,滿臉擔憂,“怎麼了,九媛……”
房間裡只有他而已,九媛看向窗口,因爲現在到了晚上,天有點涼,所以已經關好了。
原來是夢而已,卻是一個太過真實的夢……
真實到她現在果然已經是一身冷汗,虛弱不堪。
他見她不說話,蒼白的臉上,帶着恐懼和茫然,他放下了燈,大步的走了過來,將她的身體攬進了懷中,感到她瘦弱的身子在顫抖,他眉頭深皺,“做噩夢了?”
她在他懷中點了點頭,“我夢見劉若琳了,夢見她七孔流血站在我面前……”
他一滯,卻眯起了眼睛,輕拍着她的脊背,“別胡思亂想,她死於我手,怎麼會來找你?是你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