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學生每月都有一次模擬考,讓大家評估一下自己學習效果。12月底的考試,顏悅的分數跟上次一樣,慘不忍睹,才400多分,連一本線都過不了。班主任把顏鎮和顏悅兩人一起叫到辦公室說明了嚴重性。
顏悅雖然靠競賽拿到了京城大學的預錄取通知書,可那畢竟只是個預錄取,拿到正式的錄取通知書之前都有可能變化。萬一高考結束後,京城大學覺得她連一本線都上不了,學習能力不匹配京城大學的基本要求,勸退怎麼辦?萬一這個真黃了,她就這點成績,就算金牌加個二十甚至五十分,也達不到一本線。那顏悅就只能去普通二本甚至三本學校去學計算機,這不就浪費了這麼多年的心血嗎?
何林章建議顏悅要麼放棄訓練認真讀書,好歹考上一本線,確保京城大學的保送,要麼改體育特長生,以體育生的身份也能申請京城大學,京城大學不行了,還有別的很多體育類的好學校可以挑,入學之後再申請體育和計算機雙學位。不過,如果走體育特長生,意味着她千辛萬苦拿到的計算機競賽金牌沒用了,加上她已經是高三學生,這時候纔開始訓練體育,風險也很高。所以成功率最高的方法,還是她放棄訓練,把全部精力用在學習上,爭取高考分數高些。
顏鎮沒有當場給何林久答覆,說他們回家好好商量一下再找老師溝通怎麼處理。
從分數出來顏悅就一直心事重重,下了晚自習也不想回家,慢悠悠在大街上走着,走20分鐘就能到家的路程,半小時過去還只走了一半。
在家等候女兒回家的顏鎮眼看着向來準時的顏悅超時未到家,打電話不接,又問了老師說她按時離校的,便着急起來,趕緊出去找人。卻在出門沒多久便看到了顏悅,她低着頭,慢慢悠悠沿着路往家裡走,那速度,比爬還慢,顏鎮沒喊她,回到家裡,做一碗麪,然後站在門口等她。
等顏悅終於到家時,面已經坨了,她應該哭了很久,鼻子通紅,眼睛腫了,校服前胸位置被淚水沾溼了一大片。“吃麪。”顏鎮面無表情,不催她,不急不躁,看着她蝸牛一樣的速度把粘成一團的麪條吃完,。
“吃飽了嗎?”
顏悅點頭。
“碗放在那兒先別管,你先過來,罰站。”
顏悅一開始以爲自己聽錯了,可看顏鎮表情又好像自己沒聽錯,便老老實實站在顏鎮面前。
這是一個正常的學生站姿,因爲個子比其他女同學高許多,太引人注目,顏悅習慣性地有些駝背,頭低低的,雙眼無神,兩隻手耷拉在兩側。
“擡頭挺胸,雙眼平視前方,收腹提臀,雙腳併攏,腳跟靠攏並齊腳尖分開成六十度。”顏鎮站起來,雙手扳正顏悅的肩膀,糾正她站姿,“全身的肌肉用力,身體挺起來!”
糾正完後顏悅的姿勢好看了些,但她的眼神依舊無神。顏鎮拿起剛纔從車裡取來的細竹枝,狠狠抽在顏悅左手背,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浮起一道血痕。
顏悅啊的一聲喊了出來,顯然沒捱過這麼重的打,姿勢又歪了。
“給我站好了!”顏鎮此刻臉色十分嚴肅,一點都沒有往日的隨和。顏悅心裡有些害怕,忍痛保持標準站姿。
“你平時都是10點20分到家,今天10點40纔到,爲什麼?”顏鎮早計劃好了,今晚得教訓她一番,不然將來同樣的事情還會發生。
“我心裡難受,想一個人靜一靜。”顏悅知道,不回答會捱打。
“你難受,可以跟我說,可以跟你老師說,可以跟你朋友說。想要靜一靜可以找一個安全的地點,一個安全的時間。你這樣一聲不吭誰也不理。電話不接的,如果遇到壞人怎麼辦?你讓我去哪裡救你?”一想到這個顏鎮就來氣,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大街上亂走,這也就是在華國,治安好,她纔沒出事,不然都不知道該去哪裡給她收屍。
“我錯了。”顏悅又低下頭。
顏鎮不願意女兒總低頭,逼着她與自己對視。“頭擡起來!看着我!”顏悅的身高只比父親矮了十釐米,擡起頭,便是與顏鎮對視,顏鎮目光如炬,顏悅害怕,卻又不轉開視線。
“大晚上在外面亂走不回家,能解決問題嗎?”
答案是否定的。
“哭能解決問題嗎?”
答案還是否定的。
“離高考還有多久?”“6個月。”
“何老師說得很清楚,你考到一本線,京城大學的預錄取不會有大問題,就算沒有京城大學,有金牌加分,你也能拿到別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你高一高二有一半時間都在準備計算機競賽,這幾個月也缺了許多課,都能考出來460分,剩下6個月時間,你除了每週六要花一天時間學習計算機,沒有別的要準備了,全部精力都可以拿來複習,提高70分而已,以你的聰明,這算什麼?有什麼好難受的?遇到困難不想着克服,不想着解決問題,跑去哭,你哭給誰看?”顏鎮聲聲數落,顏悅受不住他的嚴厲,又開始哭,卻被他一聲吼把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可她每天要花三個多小時訓練啊,顏悅還記得自己答應了父親要跟着他學防身術的事,“可我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後悔了嗎?”顏鎮眼中的憤怒更甚。嚇得顏悅噤聲。“我給三分鐘,你自己想,還要不要繼續跟我學,要是不願意學了,我不打你,將來我再也不提這事兒,你全心全意好好複習。要是還想繼續學,就做好準備挨我一頓打。”
她想讀書,媽媽說過她必須上大學,沒有大學文憑,她很難找到好工作,那就無法在社會上立足。她的計算機水平很不錯,可自學的計算機知識並不系統,無法讓她正常在社會上工作掙錢,也沒辦法給她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只有上大學,她才能在她喜歡的計算機事業上走得更遠,現在媽媽不在了,她更加要學好本事,保證自己有能力養活自己。可是,爸爸說的她必須有自保能力非常有道理,爸爸也真的很盡心地努力想提高她保護自己的能力,媽媽已經不在了,爸爸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就算她還小,還沒有辦法保護爸爸,可保全自己,不給爸爸拖後腿,不也是一種對家人的付出麼,不也是她應該做的嗎?兩個都很重要啊,兩個都是她絕對不能放棄的啊,怎麼抉擇?她不知道,她好想哭啊。
“三分鐘到了,想好了嗎?”顏鎮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顏悅還在糾結,這時顏鎮拿竹條的手在空中甩了一下,竹條破空,聲音很大。
抽在身上肯定特別疼,顏悅想着都覺得頭皮發麻,跟顏鎮對視着,心底裡想起媽媽說過的話,家人之間,要互相信任,互相支持,那就信任並支持爸爸吧。“我想跟着您繼續學防身術,請您繼續教我。”
顏鎮的臉上還是看不出表情,“你想清楚了?想繼續學,就得捱打。”
看着那竹條,顏悅害怕極了,卻還是堅定地回答他,“我想清楚了,請您繼續教我。”
顏鎮拿着竹條走到她身側,顏悅看不到他手上的動作,心裡更怕,卻堅定地站在原地不動。第一下,抽在她小腿上,火辣辣地疼,顏悅努力壓抑着快要喊出來的衝動,也努力把淚憋回去了。
“腿站直了!腰挺直,肩膀向後張,手臂自然下垂,五指併攏伸直,貼褲子上。”顏鎮說到哪裡竹條就抽到哪裡,之後還在她小腿處連續抽了七八下,才終於停下來。又站在顏悅前面,對視。
“在處理事情的時候,情緒是最沒用的,不要再哭了。將來再遇到麻煩,我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挺直脊樑,昂首挺胸地面對它,解決它,而不是當逃兵。優勝劣汰是自然法則,我們改變不了它,那就去順應它,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出更多的汗,流更多的血,讓自己變得變強!聽懂了嗎?”
顏悅忍着渾身的疼,點頭,“顏悅聽懂了。”
“好了,去洗漱一下然後脫了衣服,趴牀上,我給你處理傷口。”
男女有別,顏悅當然不願意在爸爸面前脫衣服,顏鎮卻沒有這個耐心,沒費一點功夫就把她按在了牀上,上手扒了她校服和短袖,只給她留了貼身的內衣褲。
就算在自己媽媽面前,她都沒穿這麼少過!顏悅趴在牀上,臉埋在枕頭裡完全不敢擡起來。“忘了我教過你的話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沒有意義。你打不過我,就按我說的做,不然吃虧的只有你自己。”
這次顏鎮下手重了些,四肢和背上都有校服隔着,沒破皮,一條條腫起來的青紫色愣子,小腿上比較密集,顏鎮拿來冰袋,隔着毛巾給她做冰敷。她的左手背那一條,破了皮,出了一點點血,便擦一遍碘伏。
見顏悅怕疼成這樣,顏鎮覺得是時候給她增加抗擊打訓練了。邊給她處理傷口,邊給她解釋什麼叫抗擊打訓練及爲什麼要給她加這個。顏悅聽完他說的一堆專業名詞,小心翼翼地問,“您的意思是,爲了讓我更好地學習打架,我得先捱打。”“我不是教你打架,我是教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全自己的能力,它的目的是讓你的身體適應傷害,讓你受傷後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反擊的體力,也是讓你在捱打的過程中,學會怎麼樣最大化降低自己受到的傷害。”
無論顏鎮說得多麼冠冕堂皇,顏悅明白了一件事,接下來她要頻繁地捱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