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鎮也幫着顏悅制定複習計劃,不過他對高考不熟,只知道他們各個科目總分佔比不同,就讓顏悅先自己整理一下看哪科有更大的提分空間,然後帶顏悅把各個科目老師都拜訪一下,聽一聽老師們的專業建議,之後再彙總,結合訓練計劃,再編個學習方案出來。
新的複習計劃,把她的時間規劃細到每分鐘,上個廁所的幾分鐘都得邊聽聽力,強度特別大,對體力的要求很高。爲了讓她體能跟上,顏鎮帶她去醫院做了個全面檢查,然後找營養師根據她身體情況制定食譜,再跟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店簽了協議,按月付款讓酒店每天按照食譜做好一日三餐送到學校給她吃。
她的體能訓練時間沒變,還是週一到週五每天早晚各一個半小時,週六上午跑步一小時,週日如果上課,訓練參考週一,不上課時顏鎮帶她訓練半天,休息半天。強度變了,早上的晨跑,以前只有時間要求,現在增加速度要求,90分鐘內必須跑夠10公里。下午訓練內容還是變化的,一個小時體能訓練,攀巖機快速模式、俯臥撐、引體向上、仰臥起坐等輪番上陣,半小時沙袋。週二和週四的體育課,一套軍體拳教完了,其實大家還無法流暢得打出來,但顏鎮說套路不重要,要學會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所以他開始教他們基礎的格鬥技能,把軍體拳裡各個使用頻率高的動作單獨拎出來,各種出拳方式,各種腿法,一個一個動作單獨練習,學生們覺得新鮮,願意跟着他練的人不少。上幾節課後,學生們基本都能學會一點點花架子。
等學生們對套路熟悉了,上課內容又改了些,增加了一項實戰,兩人一組,練習擒拿,這個內容學生們也喜歡,因爲顏鎮不僅會糾正攻擊的同學出拳動作,也會花大量時間指導當人靶的同學怎麼防守,教他們無論對方攻擊多麼可怕,無論本能反應讓他多麼想閉眼,除非被攻擊的位置是眼睛,否決絕不能閉眼,教他們什麼樣的站姿能經受住別人攻擊不摔倒,用身體的哪個部位格擋收到的傷害更小,以及什麼樣的姿勢摔倒能讓身體得到更大緩衝,進而避免不必要的傷害。
同學們上課很開心,顏悅的日子就苦了,每次顏鎮給同學們演示都讓她跟他配合,能配合什麼呢?自然是被攻擊,被摔打。同學們之間互毆都會控制力度,點到爲止小打小鬧,顏鎮對顏悅卻是動真格,顏悅幾乎每節課都得帶點傷,腰背四肢總有淤青,雖然顏鎮每次都會及時給她擦藥活血化瘀,耐不住一週挨兩次的頻率啊,舊傷未愈新傷又起,惹得老師和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可除了同情還能做什麼呢?雖然她的訓練極其嚴苛,雖然她老被揍,可她爸只是在教她格鬥啊,這不是家暴啊,況且他爸還全職照顧她衣食起居,每天接送她上學,把她照顧到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地步,是所有同學都羨慕的完美家長啊。
她們哪裡知道自己的苦,顏悅在心裡腹誹。她每天下午打半小時沙袋,同一天顏鎮只許她練一個動作,每次半小時堅持下來都感覺特定的幾塊肌肉要抽筋,手臂直不起來。顏鎮對此的解釋是,她需要形成肌肉記憶,顏悅不懂,也不敢問,怕被揍。是的,她爸真的開始揍她。這已經是訓練的第二個月了,顏鎮對她提了要求,沒達到時,就得挨兩竹條,他用的力氣不大,不會讓她破皮,可還是會疼呀,顏悅特別不耐疼。不過挨他小竹子打還不是最疼的,現在運動強大增大了,普通的拉伸放鬆效果不夠,顏鎮會用一個滿是尖角的泡沫軸幫她放鬆,泡沫軸壓在僵硬的肌肉上那種疼,讓顏悅簡直想哭,可又不好意思,便只能生生忍着。
從她爸回來的第二天給她制定好訓練和學習計劃之後,顏悅的日程就被那個計劃填滿了,腦子和身體從來沒有能同時休息的時候,連跟她爸閒聊撒個嬌的時間都沒有,就更沒有做噩夢的時間了。顏鎮本來覺得她那個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毛病應該好了,可最近幾天接她放學回家,把睡着的她從車裡抱回家時,注意到她手指上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傷口,便決定還是得去看看醫生,身體健康,比學業什麼的都重要!
爲避免耽誤她上課,顏鎮給她約了元旦節那天去南市看醫生。
元旦是舉國歡慶的假期,就算學生們願意補課,老師們也得歇一歇,所以放假一天。
一大早,顏悅就被鬧鐘吵醒,習慣性地行軍速度洗漱完畢回房間換好一身運動服,打開房門見她爸在餐桌上擺早點。微波爐叮了一聲,牛奶熱好了。
“你要是想先跑個十公里再回來吃早餐,也行。咱們可以等你回來再出發。”顏鎮慢斯條理對她說。
顏悅有些懵,看看日期,哦,今天元旦節,放假,可今天什麼安排來着?她仔細想了想,完全沒印象,只得小心翼翼地問,“爸,咱們今天什麼安排呀?”顏鎮教了她兩個月,訓練時很嚴格,可她沒犯錯的時候,顏鎮對她也是真寵。
顏鎮嗤笑,“沒什麼安排,我給自己約了心理醫生而已,跟你沒關係。”他就知道,昨晚顏悅困得狗一樣,肯定沒聽進去他說的話。
顏悅陪着笑坐到爸爸身邊,摟着他手臂輕輕搖了搖,“謝謝爸爸幫我約醫生,今天我洗碗。”
“坐下,吃飯,有事跟你說。”顏鎮在她面前放了兩個肉包子。
顏悅本是個小飯量的刁嘴,這兩個月運動量太大了,她老覺得餓,食量明顯大了,吃什麼都覺得香。
“你最近心理壓力很大嗎?如果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給你點建議。”
顏悅啊了一聲,不知道父親爲什麼這麼問,“我有壓力,高三學生誰沒壓力呀?可我沒什麼心事要跟你說。”
“你確定?”顏鎮吃了個包子,跟女兒對視了一眼。
顏悅仔細想了想,搖頭,“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複習,很怕我複習不好,高考考砸了。可我沒別的心事,確實沒什麼要跟您額外說的。”
顏鎮再看她幾眼,也沒看出她有說謊的跡象,便直接說道,“那你手指那些小洞是自己戳的嗎?不是自殘?”
“不是不是,”顏悅不好意思地摸一摸自己左手幾個手指上還沒完全長回來的小口子,“這是上課困得不行,拿圓規扎的。扎一下提神效果比喝茶好。”
原來是這樣,只要不是心理問題自殘就行,顏鎮放心了許多,又叮囑她,“茶葉提神效果不好,你可以跟我說,我給你換個提神的東西。將來別扎自己了,實在要扎,換個地方。扎大腿上提神效果一樣好,沒有扎手指那麼疼。”
“哦。”顏悅聽着父親的話,感覺怪怪的,難以置信她爸竟然在教她怎麼扎自己。
“我這個月底得離開一陣,春節不一定能回來。”
聽到這話顏悅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下來了,“你的意思是,春節我得一個人過嗎?”
女兒眼中的失落看得顏鎮心疼,他想說點什麼安慰她,卻不知從何開口,“這件事情很重要,我必須去,我儘量趕在春節前回來跟你一起過年。”
說是這樣說,顏悅卻不大信他能趕回來。“你是不是,也不能讓我知道你去哪裡,做什麼事?”顏鎮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顏悅低頭沉默了一下,再擡起頭時,已經是笑臉了,“沒事兒,我等你回家。”明明是笑着,眼裡卻有些淚。
顏鎮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我有個想法,寒假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去趙偉家呆着怎麼樣?我要是春節前回來了,就接你回家,我要是沒趕回來,你就在他家過年。”
她雖然跟趙偉認識近半年了,每週都打電話,可真正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48小時吧?顏悅自覺不好意思去人家家裡過年。“不好吧,我跟他沒那麼熟,而且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莫名其妙跑去人家家裡,影響不好。”
“趙偉是個很正直的人,他值得信任,況且他沒結婚,春節肯定跟父母一起過,只要他父母同意,你去就沒問題。”顏鎮見女兒還要反駁,又立刻補充,“我考慮的是你的安全問題,春節期間鄰居們很可能都會回鄉下過年,你就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再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讓你在軍科大校園裡過年。”
說起安全,顏悅不反對了,她不知道爸爸要去做什麼事,但不讓他擔心,不拖他後腿,也是她身爲女兒對這個家力所能及的事。
下午在南市看心理醫生,談了一小時,醫生對她的評估結果很滿意,說她恢復得差不多了,還是家長的陪伴最重要。
呵呵,有她爸那麼苛刻的訓練教程,她要是還有精力做噩夢或抑鬱,那也是見了鬼。
晚上顏鎮沒着急帶她回家,他定了軍科大校門口的干休招待所,還提前給趙偉打了電話,約好晚上一起吃個飯。席間特別直接地跟趙偉說,他寒假得離開一段時間,春節期間顏悅很可能只能獨自在家,他不放心,問趙偉軍科大寒假有沒有護校隊伍,如果有,他就在這干休招待所定一整個寒假的房間,讓顏悅在這兒呆着。
趙偉驚了下,顯然沒料到顏悅的爸爸春節都不在家,想了片刻說,“我們寒假會安排護校,住這個干休招待所,安全倒不是問題,只是大過年的,顏悅一個小姑娘孤零零住招待所,不合適吧?”
“那也沒辦法,家裡除了我,沒有別的成年人了,我們也沒什麼親戚。”顏鎮說的倒是實情。
“這樣,您等我打個電話,先別急着做決定啊。”趙偉掏出手機,去飯店外面打電話,過了一陣回來,說,“叔,你要是信得過我,要不讓顏悅去我家過年吧。我家裡房間多,住得下。我剛纔跟我爸媽說了,他們也同意。您放心,我爸媽都在部隊機關工作,顏悅在我家,肯定很安全。”
顏鎮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好,你寒假什麼安排?方便的話,我去你家拜訪一下,當面感謝你父母。”
“感謝就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趙偉笑,“不過我寒假不能留校,等顏悅來我們學校參加冬令營的時候,我已經不在南市了。咱們到時約個時間,我來接顏悅。”
顏鎮點頭,“我差不多是顏悅冬令營結束兩三天後才走,等她冬令營的時候,我們再具體約時間。”
雙方說定,趙偉又得回去銷假了,告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