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凱一八尺男兒看見這場景,不由得看了看天,隨後他出了竹屋乾脆站在外頭。
自己妹妹這個脾氣,恐怕那老頭兒不被她打死都算是好的了,索性也不用那麼擔心她了。
"五姨,你還得跟我說個事兒!"陳雙安慰着五姨:"你還記得我六姨嗎?她呢?你們是不是一起被賣到這裡的?"
陳雙其實感覺自己能找到五姨已經是天賜的好事了,所以,她對於六姨的下落也只是抱着試問的心態。
可沒想到陳秀芳聽聞此話之後,凌亂髮絲下的那對眸子突然睜大,隨後,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恐懼,再然後,她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
"秀玲……她……她八年前就死了!"
"……"陳雙心裡一沉,頭皮一陣發麻:"怎麼會死?"
陳雙知道買來的女人最多就是怕跑了,但是也不會餓死,畢竟買回來也是當媳婦生孩紙傳宗接代的,怎麼會死?
聽聞了原由,陳雙不知道爲什麼,前世的她都沒有這麼恨過。
……
經過這次的盤查,以及驚動了當地的公家,覈實後,前後一共有兩百多個被賣到這裡的婦女。
最早的現在的歲數都有六七十歲了。
最年輕的也就最近剛被買過來的,二三十歲的模樣,甚至還有十六七的姑娘,這些姑娘還想着回家。
可三十多歲大多數都生了孩子,也有一部分怕回去之後夫家會找上門,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瘋了,傻了,還有不捨得孩子的不願意回去,甚至還有忘了自己家在哪兒的。
這讓當地公家單位也是很難辦,只能將地址清楚又願意回家的人先照顧到。
臨走的時候,宋德凱一聲收隊,及刷刷的腳步聲小跑着離開了柺子村。
宋德凱開車把陳雙和陳秀芳送到了火車站,買了車票:
"我還有任務,就不能送你回去了!"
"你忙你的吧,這次多虧了你!"陳雙說道,可在火車站離別的時候,陳秀芬根本顧不得分輩分,摟着兒子雙雙下跪。
"五姨,這可不合適!"宋德凱話少,一把將陳秀芬母子倆拽起來:
"我是小雙的大哥,她的五姨也是我的五姨,不用謝!"
上了火車之後,陳秀芬似乎才從那場噩夢中走出來,她如今還有些感覺像做夢,多少次她都已經放棄了,多少次她都已經絕望了。
這突如其來的希望難道,不像是夢嗎?
而陳雙看着這小弟弟,雖然他不說話,可他現在看陳雙的眼神不在那麼恐懼了,因爲陳雙在上火車之前買了一些果子給他吃。
想必,他長這麼大都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可陳雙卻想着,等回去之後,讓五姨休息一段時間再問問她當初被拐賣的來龍去脈。
"小雙,你什麼時候有大哥,五姨怎麼不知道?"這時候,陳秀芬才問道。
"我媽後來帶着我改嫁給了我現在的繼父,剛纔那位就是我繼父的兒子!"
陳雙簡單說着。
畢竟已經十幾年了,陳秀芬現在剛從地獄裡走出來,十幾年前的事情她幾乎無暇顧及,更是有些印象模糊了,只是關心的問一句:"那……那姐夫對二姐好嗎?"
"五姨,你放心,繼父很好,你見了就知道,特別疼我媽和我!"
陳雙自豪的說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陳秀芬現在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可她接下來該去哪兒,又會面臨怎樣的生活,她心裡開始沒有底,眼神不由得空洞起來,手卻不停地撫摸着孩子。
抵達青陽的時候,陳秀芬似乎已經覺得自己徹底脫離的地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那熟悉又陌生的風景,眼角始終沒幹過。
"五姨,你看到沒有,咱們青陽的鳳凰山從這裡就能看見!"
陳雙指着遠處模糊的鳳凰山說道。
"是啊,是啊,那……那是鳳凰山!這是快到鳳城了吧!"
可是,離家越近,陳秀芬就越不平靜起來,十幾年前的一個謊言毀了她一輩子,那個家她肯定不會回去了,但是,她就算是要飯也比在柺子村強。
"是啊,我們轉乘客車,今天下午就能到青陽!"陳雙感慨的說道。
陳秀芬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撇過臉去不看窗外那熟悉的山脈,小男孩見母親哭了,擡手去摸她的臉,說着一些陳雙聽不懂的方言。
陳秀芬點點頭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小男孩放心的笑了,把果子捏了一顆遞到陳秀芬的嘴裡,陳秀芬和着眼淚咀嚼着。
抵達縣上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的模樣,陳雙找了一輛牛車抵達杏花村時,已經四點多了。
到了村口,陳雙把五姨攙下來,小男孩眼巴巴的望着村子裡的景象,有些害怕的往陳秀芬懷裡縮。
"這……這……"陳秀芬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糾結的心情像是麻繩一樣在她心裡頭使勁的攪着。
"這是杏花村!"陳雙說着,陳秀芬這才放心了些,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生怕回到孃家,很怕,那種怕無法用言語表達。
"這誰呀?陳雙打外邊兒帶了個收破爛的回來了?"
地頭兒幹活的人不由得向這邊看來,看的陳秀芬有些不敢擡頭。
到了家門口,陳雙敲了敲門:"媽!我回來了!"
聽到陳雙叫媽,陳秀芬心裡一緊,二姐?她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親人,還能再見到二姐。
陳秀芬摸了摸自己臉,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爛不堪的衣裳,她生怕這麼多年不見,二姐不認識她了,可當她手碰到臉上那塊烙印的時候,她還是用手又扯了一縷頭髮,企圖能把那烙印遮住。
"你個死妮子,總算是回來了,俺還以爲你被人給……"隨着院子的黑木門被打開之後,陳秀蘭圍着圍裙,兩手都是面卻愣在當場。
陳秀芬呆呆看着她的二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種渴望似乎時隔多年,卻永遠不會變。
"二姐……俺是秀芬……二姐!"陳秀芬聲音顫抖,顫顫巍巍的說着,眼淚早就滾滾而下。
陳秀蘭的臉色發白,嘴脣有些乾涸,她做夢都沒想到她的妹妹突然回來了,她的腦海中還回蕩着妹妹小時候的模樣,扎着兩條羊角辮兒,一臉雅緻的圍着她轉。
她還記得,妹妹十四五就出落的玉立婷婷,多少年輕的小夥子擠破了腦袋上門提親,那時候的妹妹,長髮如瀑,烏黑光亮,誰都看不上呢。
現在,眼前的女人說她是秀芬?陳秀蘭嘴巴張合了好幾下都沒發出聲音來。
"媽,五姨,我給找回來了!"陳雙心裡一陣感動,總算是找回來了。
"真是秀芬?"陳秀蘭這纔上去撩開妹妹的頭髮想看個仔細,一眼看見她臉上的疤,秀芬趕緊低下頭說:
"二姐,是俺!真的是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