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六個人都有手機,平常在基地的時候是不準用的,都關機鎖了起來,休假外出的時候可去後勤取出來。
六個人當中數江曉斌的手機最有意思,人家都是這這那那的智能手機,只他用一兩百塊的老頭機,不是觸屏,除了接打電話發信息聽廣播聽音樂就沒有別的功能了,來電鈴聲更是可怕,是直接報來電人電話號碼的那種。
元錦西他們第一次聽到這個電話鈴聲的時候強烈要求他改一改,實在是擾民又丟人,江曉斌就特別無奈的告訴他們,這手機是山寨中的山寨,只有這一個鈴聲,連震動和靜音都調不了。
此時當江曉斌的電話突兀的想起的時候,大家都忍不住嘲笑他,他也不生氣,笑呵呵接起電話,可緊接着笑着的臉就陰沉下來。
嗯嗯啊啊的掛斷電話,轉頭抱歉的對元錦西幾人說道:“我恐怕不能去大雷子家了,我要回家,我爸出事兒了”。
元錦西一聽也急了,忙忙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是鄰居打來的電話,說我爸從山坡上摔下來了,現在還在醫院呢”,挺硬氣的孩子,說到這兒紅了眼圈兒,“他腿腳本來就不好,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我都不讓他單獨上山,他怎麼這麼不聽話”。
當年的小戰士左大腿受傷,就算沒有傷筋動骨也肯定跟沒受過傷的人不一樣,更何況他還留下了後遺症呢!
元錦西看過江曉斌的詳細檔案,上面也記錄了他養父的情況,傷腿差一點被截,後來雖然保住了也不大好使,走路不跟趟,陰天下雨的還老疼。這麼些年,他執意留在班長那經常下雨非常潮溼的老家,傷腿肯定更遭罪。
“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元錦西提議道:“要是真的很嚴重我幫忙協調去京都的大醫院治療,多一個人總會多一個辦法”。
秦簡也馬上應和道:“老大說的對。我也跟你過去吧,我有個親戚正好在京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工作,興許能幫上忙呢”。
緊接着張氏兄弟也表示也要跟過去,他們沒關係沒門路,可他們有力氣啊,那邊什麼情況還不清楚,說不定有需要人手的時候呢。
最後就連田邵雷也說要去,江曉斌非常感動,卻道:“大雷子,咱們休一次假不容易,你都跟家裡說了怎麼能不回去。隊長他們跟我去就行了,你還是安安穩穩的回家吧”。
田邵雷有些猶豫,他想幫戰友的忙,又記掛着家裡,實在是難以取捨。
最後還是元錦西下了命令。
“大雷子你回家吧,跟家裡人說聲抱歉折騰他們一次我們還沒去成,等以後有機會一定過去。如果家裡沒有什麼事兒你還記掛着曉斌的話再趕過去,左右你家離曉斌家也近”。
五個人去售票廳改了票,發車時間比田邵雷的車稍晚一點兒,送他上車之後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纔出發。
一行人抵達距離江曉斌老家最近的縣城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鐘,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直奔縣人民醫院。
見到江曉斌的養父張清貴的時候,他已經脫離危險,正躺在四人牀位的病房裡睡覺呢。
江曉斌詢問醫生他養父的情況,醫生告訴他,“左腿骨折,其他的都是擦傷,沒什麼大問題。出院後一定要好好養着,他本來就有陳疾,可別瞎折騰了”。
江曉斌連連應着,隔着門看着張清貴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
元錦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不想他腦袋一沉直接趴在她肩膀上哭起來。
一邊哭還一邊喃喃說道:“我爸太不容易了,爲了照顧我爺奶和我一輩子沒結婚,他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當年他因傷復員回家,當地人武部給他安排了好好的工作,可他什麼都不要偏要來我們家當牛做馬,如果沒有我爸,說不定我都不會活到這麼大。他不是我親爸,可在我心裡他就是我親爸……”
其他幾人並不知道江曉斌的身世,聽得雲裡霧裡卻又不好多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裡乾瞪眼。
元錦西也想哭,吸吸鼻子,輕聲安慰道:“換個角度去想,如果不來照顧你們,你父親興許一輩子都要活在內疚和自責之中,更加不會好過”。
也不知道江曉斌聽進去沒有,他只繼續哭着,一直哭到張清貴醒過來。
張清貴看到哭紅了眼睛的養子特靦腆又特心疼的嘆了口氣,“都這麼大了咋還動不動就哭。別哭,爸沒事兒,養幾個月就好”。
“不是不讓你一個人進山嗎,你怎麼就不聽。你還當自己年輕啊,瘸着一條腿往林子裡鑽也沒事兒。你老讓我在外面好好幹,你這樣讓我在部隊怎麼能安心”。
江曉斌有些生氣,聲音不自禁高了一些,引得病房裡其他病患及家屬紛紛朝他們看過來。
元錦西上前拍拍江曉斌的手臂,示意他冷靜一些。
張清貴解釋道:“這不是聽說你要帶戰友回來我心裡高興,正好剛下過雨,就想上山採點兒蘑菇給你們做點兒好吃的嗎”。
是爲了給他們做好吃的才冒險在雨後上山,元錦西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她看着已經從十七八歲的小戰士成長爲四十多歲飽經滄桑的張清貴,看着他黝黑清瘦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上十幾歲的臉,看着他慈和的眼神和柔和的表情,心裡堵得不行。
歲月催人老,曾經的小戰士老了,而她,攜帶者那份執念依然年輕着。
可不管有沒有變老,張清貴始終認真而細膩的活着,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幾,他那認真的態度都令人動容。
“叔叔,我是曉斌的戰友,我叫元錦西,您叫我錦西就成,這次我們過來給您添麻煩了”,元錦西用仿似被千斤石塊堵住只能硬往外擠聲音的嗓子說道。
江曉斌恍然想起他還沒給養父介紹戰友呢,忙忙給張清貴介紹秦簡幾人。
“我們這小地方本來就沒啥能招待你們的,現下我又傷了腿,連地都不能下,叔叔實在不好意思啊”,張清貴特別內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