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荷在前世,是死在京城裡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有留下血脈。
九公主到死,也沒離開過京城,那個女子孤傲的生於京城,長於京城,然後……。
凌絕塵這個時候,正在向風城,同西周血戰八方,一戰之後,鬼帥凌絕塵的威名,在被百姓傳誦的同時,也是可以夜止小兒夜哭的存在。
……
明明已經變得太多了。
她感到凌絕塵的手小心翼翼的擦去自己的眼淚,然後笨拙的安慰着自己,她拽着凌絕塵的袖子,卻忽然道;“沒事。”
她抓住凌絕塵的袖子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粗魯動作狠狠的擦掉了眼睛裡還沒落下的眼淚,然後站起身來,衝周大夫和江雲初露出一個笑來;“失態了,讓各位看笑話了。”
這笑容,落在江雲初眼裡,卻覺得比哭還難看,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白蒹葭雖然心中一片空洞,但是她一生要強,剛纔刺激過度,大失常態,此時雖然端出了平時的模樣,但是心裡卻空落落的一片,就聽周大夫道;“夫人也是高興過度了,夫人年紀小,把握不住情緒,也是正常的。”
心中卻暗自奇怪,爲什麼是那個奇怪的女孩子抱住了白蒹葭而不是江雲初,難道是自己猜測錯了?心中卻不由暗自偷看了凌絕塵幾眼,暗自尋思自己到底在那裡見過這般女子。
這絕世美貌,如果自己見過,自然印象深刻,但是偏偏有幾絲印象,那眉眼微微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雖然都知道白蒹葭剛纔的神采,那裡像什麼高興過度,不過現在都是尋個臺階下臺,也不去計較。
高興過度麼。
白蒹葭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聽周大夫這麼說,也不反駁,勉強笑道;“到底年紀小了,剛纔口不擇言,不是懷疑周大夫的醫術。還請周大夫不要怪罪我。”
周大夫想到她剛纔說的話,不由哼了一聲,他一生孤傲,但是看白蒹葭那麼一個小女孩子溫言軟語的道歉,也不好意思跟她繼續較勁,反而道;“知道就好。”
江雲初在一旁笑道;“周大夫大人大量,自然不會跟你這個小女子計較。”
白蒹葭勉強笑了笑,斂衽作禮,道;“那我就多謝周大夫了。”
周大夫頓時心中一跳,他以前跟在師父身邊做藥童的時候,也是見過不少貴女夫人的,行禮有一些細節也是與尋常大不相同,眼見白蒹葭這般禮儀,又頓時看出她臉上因爲眼淚而露出一點的雪膩肌膚,頓時便心中一跳,只當是哪位大人物,心中雖然有些不滿意,但是看着白蒹葭這般行事,心頭那點怒氣也散了,便點了點頭,道;“沒什麼大礙,張夫人你還是安心養胎吧。”
看着白蒹葭和凌絕塵四道清澈明亮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臉上,從來被無數家人盯着也不會有壓力的周大夫卻意外的感覺背心有點溼了——估計是天熱的!
他看着兩個人四隻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想卻不能在說雙脈刺激這女子了,別說雙脈這女孩子又會發什麼瘋,而且他總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再刺激白蒹葭,那後面衝出來的青裙少女隨時有可能把自己撕碎了從窗口扔出去……
他兒媳婦剛生了個大胖小子他還沒抱夠大孫子呢!
周大夫顯露出了他平時很少顯露的機智和敏捷,當下咳嗽道;“張夫人雖然身體強健,但是到底年紀尚小,這……又辛苦一些,我回頭開一些適合孕婦吃的東西,張夫人儘量多吃些上面的東西就是了。”
白蒹葭挑了挑眉,道;“不開方子麼?”
周大夫被凌絕塵盯得汗流滿面,卻覺得背心又是溼,又是寒,聽白蒹葭這麼問,便伸袖子擦了擦汗,道;“不用了。”看着白蒹葭表情有一絲疑惑,便解釋道;“是藥三分毒,如果沒有病的時候胡亂吃藥是沒什麼好處的,而孕婦往往是一人吃兩人補,有些藥材裡細微的毒素對母親來說沒什麼問題,但是對於孩子來說就非常嚴重了,所以孕婦不是身體虛弱到了一定地步,還是不提倡喝藥的。”
白蒹葭若有所思,她前世身體實在虛弱的厲害,藥也吃了不少,後來好不容易把凌慎之生下來,難產之下,那孩子生下來就皮膚青紫,沒了氣息,如果不是素問用了師父留給她的九轉還魂丹,只怕……
當時她隱隱約約聽素問和靈樞說過,大概就是自己吃的藥也傷了孩子,讓凌慎之從小就比別的孩子的虛弱些,後來好不容易各種調養加練武強身,才總算和尋常人無異了。
她想了想,自己重生之後,從京城到平直城的路上也是鬧過幾次,厲害的時候也是翻天覆地的甚至只能找個地方休息幾天,身體強健起來是……
那個神秘的莊園。
她忽然想起了在睡夢中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葉氏姐妹,固然葉氏姐妹是感懷自己,但是……慎兒!
她的心忽然放了下來,手指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那個印記的所在之地。
慎兒能夠託人給她這些東西,
“只是公子放心不下小姐,特意託我二人投胎之前,前來一見小姐。”
“凌公子說,他有今日,皆屬他咎由自取,與他人他事無關……”
“我只盼母親能自在逍遙,長平久安。他日我自當承歡膝下,陪伴父母,母親願託身山林也罷,願鳳冠霞帔也好,兒子自當跟隨,只要母親開心就好。”
他日我自當承歡膝下,陪伴父母。
白蒹葭手指微顫,承歡膝下,陪伴父母。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凌絕塵一眼,少年表情天真懵懂,但是那眼神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安下心來。
自當承歡膝下。
慎兒既然將那神秘的莊園都送到自己的身邊來,如今自己身子健康,又有那莊園傍身,靠着莊園所出,胭脂豔麗,蔬菜味美,靠着那湖水調養身子……
她心中又驚又喜,百感交集,心中只是反覆道,慎兒,慎兒。
卻覺得酸楚之中,意外的溢出了一點甜意。
她只唯恐雙脈之下,凌慎之不在了,但是如今裡冷靜下來,將舊事細細一想,頓時便放心了幾分。
慎兒還在,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她所做的一切,不過爲了那個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