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春水彈的那首曲子,白蒹葭曾經聽過,名字便叫做《春水曲》,舒緩溫和,有靜心寧神的作用。
白蒹葭看着那青衫飄飄的少年,若不是嘴角還有一絲淡淡的笑意,跟昨天那一副要酒不要命的樣子倒是截然不同,不過……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雲春水的腿上,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
雲春水穩穩的坐在兩個舞女擡來的轎子中離開,真是做足了範兒,一點也讓人看不出來他身上還帶着傷。
江雲初這話一出,頓時讓在場的夫人們臉上略放鬆了一些,反而眼中都帶上了點特殊的意味,若有所思的將雲春水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對於她們來說,一個身份低賤的琴師和一個城守之子,出現在相同場面上帶來的效果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江雲初話音剛落,頓時便看見許多正當妙齡的少女,雖然說不上怎麼樣如花似玉,比起那花間裡的夫人小姐,自然是差得遠了,但是都生得有幾分清秀,臉上也素素淡淡的,有條不紊的各自捧了托盤傳入花間,窈窕清新,倒也是一番風景。
李清心定目一看,只見那托盤上備了筆墨,又有一卷曲譜,偏偏江雲初的聲音還從外面傳了進來;“在下和夏公子商議過,這薔薇宴上第一的墨寶,將會歸入行知書院的女班收藏。”
他這話一出,李清心也不由也微微笑了一下,道;“秀兒。”
鍾雪秀低眉順目的道;“女兒明白。”
伸出素手,將那曲譜拿在手中,緩緩鋪開。
方纔那琴曲鍾雪秀自覺不如,不由擡起眼睛,道;“嫣兒也一起來吧。”
鍾雪嫣年紀不大,聽說這些比賽,倒是起了興致,頓時歡歡喜喜的在姐姐身邊坐下,探頭看了去。
兩人眉目本就有七八分相似,此時靠在一出,當真如兩朵花兒一樣,嬌美非常。
李清心看着一雙女兒細心思索,各自伸出纖纖素手,小聲低語,和睦親密,不由嘴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伸手拿過茶盞喝了一口,只覺得入口清潤,身心舒坦。
嚴柔本來是個擅長看人眼色的,只見自己女兒宋婉慧還在那裡一臉無辜的吃金鑲玉,她是知道這個女兒本事的,也知道她琴技甚高深,平時雖然嬌慣着女兒,但是眼看鐘雪秀姐妹溫柔和順的共看琴譜,心中不由暗自下了決心,等這次回了家,一定要好好請位琴師來調教這個女兒。
宋婉慧本來糕點正吃得開心,忽然打了個冷顫,擡頭看了母親一眼,伸手將她那份曲譜拿了過來,她在琴技上只是略知一二,雲春水這首曲子考慮的頗爲周到,自然不會是什麼極爲艱澀的古曲,但是那難度上,也自然會顧慮到小姐們的面子,其中有三處是極爲簡單的,再往上,有兩處則比較艱難了,第三層的兩處就相當考究古琴造詣了,更別說最後兩處隱藏在中間,若有若無的,如果不是人本極爲風流靈巧,又在琴道上下過數年苦工,也是難以找出的。
鍾雪秀額頭微微見汗,放下曲譜,看向李清心道;“女兒不才,僅僅找出五處,其中有四處知道是怎麼改的。”
鍾雪嫣道;“姐姐可比我厲害多了,我只找出來四處呢。”
李清心不由意味深長的看了鍾雪秀一眼,她是知道這個女兒的,雖然表面上看上去空谷幽蘭一般,其實心中卻是有幾分傲氣的,當下擺了擺手,讓兩姐妹互相映照了一下,轉頭對嚴柔笑道;“不知道婉慧找到了幾處?”
嚴柔嘿嘿乾笑兩聲,瞪了宋婉慧一眼,宋婉慧臉上微紅,道;“我只找出來三處。”,嚴柔忙道;“婉慧有兩位鍾小姐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也不知道李姐姐你是怎麼教養孩子的,若是肯傳授一二,妹妹就感激不盡了。”
嚴柔這話說的李清心渾身舒坦,剛纔因爲鍾雪秀只能找出三成的不悅也淡去了幾分,當下喝了一口茶,道;“我有什麼辦法,不過是孩子自己爭氣罷了,說起來婉慧這般活潑,只是年紀小了些,等長大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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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柔笑道;“承蒙吉言了。”
那邊鍾雪秀和鍾雪嫣互相印證,竟然有一處是不同的,這樣便是指出了六處,改了五處,在曲譜上標註好了,奉給李清心看了一眼。
李清心懶洋洋的接過曲譜,臉上掠過一絲異樣,不由身子端坐了幾分,將那曲譜仔仔細細的看了下來。
她的眼力自然比一對女兒老辣的多,除了鍾雪秀姐妹已經標註出來的,她又看出來兩處,不過有阿薔阿薇衆多丫頭在,自然不會指出來,當下又仔細看了一遍,輕舒素腕,在桌上輕輕敲擊兩下,鍾雪秀看母親的姿態,頓時知道這曲譜多半引起了母親的興趣,這指法分明是在虛擬琴絃。
李清心將那曲譜看了兩遍,臉上的疲倦無聊之色略淡了些,伸手將那曲譜放了回去,笑道;“倒是有些味道,你們改好了?”
鍾雪秀點了點頭道;“女兒愚鈍,盡力而爲罷了。”
李清心擺了擺手,道;“這曲譜不能怪你們,既然盡力爲,便沒什麼好怪的。”
就聽外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玉鐘聲,那送曲譜的兩個青衫丫頭挑了簾子進來,不動聲色的將那曲譜取了出去。
宋婉慧在自己母親的瞪視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覺得背後脊樑暗自發冷,暗自後悔爲什麼這會出來,偏偏碰到了鍾雪秀姐妹,那對她來說,從小就是沒少被母親在耳邊唸叨,處處都好的兩姐妹。
如今看到……
的確比自己處處都好。
宋婉慧幽幽的嘆了口氣,心中默默的爲今天過後的自己悲涼了片刻,然後又拿了一塊金鑲玉送進了嘴裡。
卻忽然感覺鍾雪嫣目光在自己手上一掃,不由頓了一頓,將那金鑲玉往鍾雪嫣那裡一遞,道;“嫣兒妹妹要吃些麼?”
鍾雪嫣一笑,道;“多謝姐姐了,嫣兒不餓。”
宋婉慧便將那金鑲玉塞進了自己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