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竟然有幾分熟悉。
白蒹葭顰了顰眉,凌離兒悄聲道;“是宋嫣然。”
只見宋嫣然髮鬢攢着一朵嬌豔的紅山茶,她肌膚如雪,被那豔紅山茶一映,倒是也眉目如畫,嬌豔秀麗。
喜慶熱鬧之日,也流行簪花於發的妝扮,除了各種鮮花外,上好的綾羅綢緞,絹布輕紗堆成的各種絹花也很受世女小姐們的歡迎。
今日凌離兒出來,雙丫髻上也點着兩朵小巧的堆紗花,雖然小巧,卻勝在精緻,是白家大夫人,也就是白抒懷的夫人送來的,正經的宮制冬日的新鮮花樣兒堆紗花,正好二十四支十二對,對照的是一年十二個月的每個月的鮮花。
勝在樣式精巧新鮮,又十分精緻,只是被帷幕一擋,並看不清楚。
不過宋嫣然發間簪着這山茶,她本生的嬌豔嫵媚,又仔細打扮過,更是異常嬌美,被髮間山茶一映,一身粉紅衣衫上面繡着姿態不同的各色花卉,行走的時候宛如一片花海一般,頭上除了紅豔山茶外,是一套紅瑪瑙頭面,水紅色的齊胸襦裙,最爲適合這豆蔻年華的,宛如一隻振翅翩飛的粉色蝴蝶。
她發間那一支茶花,嬌豔無比,凌離兒卻看着有幾分眼熟,凝目看了一會,湊到白蒹葭耳邊低聲道;“這朵山茶不是我們剛纔看上的那盆二喬麼?”
雖然號稱二喬,但是實際上自然不是正宗的二喬。
正宗的二喬是純粹的一紅一白,若是其他帶了顏色,就落了下乘,這一株二喬雖然顏色不夠純正熱烈,但是好在並沒有其他的顏色混雜,顏色雖濃淡不均,白的也不夠純粹,但是好在顏色純淨,已經是百花莊裡難得的好品種茶花了。
白蒹葭凝目一看,果然是二喬裡的那一朵紅茶花,不由擡頭看了一眼大管家。
凌離兒聲音雖輕,但是在場的人幾乎都是耳目聰敏之輩,倒是也聽得清楚。
宋嫣然臉上帶着一絲僵意,就看見旁邊的青年,若有若無的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雖然少女懷春,心中覺得情郎是千好萬好,別人的殷勤都比不上那隨意的一眼,但是此時也不由打了個寒顫,只感覺一股冷冽寒意撲面而來。
明明大廳裡燒着地暖,但是卻覺得好像站在冰天雪地,讓人脣舌打顫,卻說不出話來。
宋夫人倒是第一次見凌絕塵,她見多識廣,眼界倒是比女兒好些,眼看凌絕塵往哪裡一站,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這青年昆雲城裡是少有的,無論容貌氣度都是一時之選,也難怪一向心高氣傲的女兒一眼就看上了他在自己面前鬧死鬧活的,如果自己再年輕個二十歲,只怕也,但是這青年身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和冷淡殺意卻是瞞不過的人。
那是不知道手上染過多少鮮血,纔會看淡生命,視人命如草芥的輕描淡寫。
是……
戰場上下來的人……?
宋夫人眯起眼睛,想起女兒告訴自己的話,按照凌家那個管事娘子所說的,這凌家的男主人平日是在北疆的,那北疆戰火熱烈,不知道多少人生生死死,這男人一身氣度,果然是經過沙場磨練的。
不過她尋思比女兒更深。
這男人年紀雖輕,但是這身殺意卻只怕是在戰場上磨礪多年才能真正的磨礪出來的,畢竟別的不好說,這血與火,親生經歷過的是截然不同的。
即便是祝千總那樣真正經歷過戰場的人,他身上的戾氣和冰冷跟眼前的青年比起來,就好像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樣,簡直無害到了極點,雖然並沒有刻意的散發氣場,卻讓人頓時明白,這個男人……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生死戰役,才擁有着這樣淡漠清冷,看淡生死的氣質。
在北疆一定是立下過不少功勞的,說不住還大有名聲,這功名自然不會太少。
自己的女兒……真的可以把握住眼前的這個青年麼?
宋夫人雖然對於自己的女兒,一向很有自信,但是真的直接面對這青年的時候,一股懷疑卻忽然浮現了出來。
她本來以爲,以女兒的身份跟美貌,肯委身給這麼一個二十七八歲的中年男人做平妻,又有自家的背景在這裡,只有他們肯不肯嫁女兒的,那凌夫人雖然氣度高雅,容貌也輕靈秀美,但是畢竟久病在身,看上去雖然端雅,但是畢竟冷冷清清的,比不得自家女兒的嬌媚——要知道,對於男人來說,十幾歲小姑娘的熱情嬌美,並不是白蒹葭這樣清冷的可以媲美的。
所以在宋夫人的心裡,一直只疑惑對面是個怎麼樣的人,只當凌絕塵是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宋嫣然。
雖然嘴巴上答應了宋嫣然,但是也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清楚凌絕塵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再將女兒託付過去——如果真夠出類拔萃,女兒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嫁過去也未嘗不可。
但是如今眼看這青年安靜的站在這裡,宋夫人卻覺得心頭如遭重擊,卻暗自生起一絲後悔來。
這男人……不是不優秀。
而是,比她想象中的都更加優秀,優秀到……
宋夫人眼中生起一絲恐懼之意。
這是一個,她完全無法掌控的男人。
不僅僅是無法掌控,甚至連生起掌控的心思都不敢的男人!
一聲輕笑打破了冷凝的大廳,白蒹葭嫣然笑道;“哎,原來是宋夫人啊,想不到還能在這種地方遇到宋夫人,也是巧合了。”
那裡是巧合,本來就是宋夫人安排了人手蹲在凌家門口,眼看他們出了門急忙傳了信回去,才匆匆的趕了過來。
但是宋夫人自然不會說的這麼清楚,當下也溫和一笑,道;“我也沒想到凌夫人竟然也會在這裡……”她看向凌絕塵,深吸了兩口氣,才又笑吟吟的道;“這位公子是……?”
凌離兒幾不可見的撇了撇嘴,還叫公子,沒看凌絕塵都是當爹的人了麼?也是臉皮厚。
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白蒹葭假裝沒有看見臉色緋紅,眸若秋水流轉的宋嫣然,只是微微笑道;“這是我當家的。”卻又拉了拉凌絕塵的袖子,神色親密的道;“相公,這位是宋知州的夫人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