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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夫人起來吧。飛揚公忠體事,能爲國分憂,爲君解難,是朕的福氣,也是我們大齊的福氣。”宏宣帝極力誇讚簡飛揚。
賀寧馨剛剛站起身來,聽見宏宣帝對簡飛揚讚不絕口,只好趕緊又跪下謝恩,並未露出絲毫自矜自傲的樣子。
宏宣帝對她的姿態十分滿意,便又誇讚了幾聲。然後就讓內侍過來,捧着一份金黃色的詔書,唸了一連串的賞賜。除了賞賜的金銀珠寶,居然還給了江南的幾處莊子,實在是前所未有過的。
賀寧馨一時之間,只能做出驚詫不已的樣子,滿口謝恩不絕,並不敢表現得太過伶俐,反到不妥。
宏宣帝看見賀寧馨終於有了些平常女子措手不及的樣子,放心地笑了笑,溫言道:“這一次,鎮國公既是救了朕,又救了長公主。等一會兒,你去見見你們家的表姑娘,再去看看皇后和長公主吧。——皇貴妃那裡,如今還在坐月子,呱噪不得,你就不用去了。”雙目炯炯地看着賀寧馨,似乎語含深意。
賀寧馨心裡一緊,不知道聖上提起皇貴妃,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宏宣帝看見賀寧馨雙目呆呆地看了自己這邊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嘴角微翹,道:“下去吧。”
賀寧馨不敢伸手抹額頭上的冷汗,只慶幸自己沒有盛妝前來。若是一臉大濃妝,這會子再嚇得出汗,就不用見人了。
從和泰殿裡出來,常內侍做好人,又親自領着她去見嵐貴人,就是剛纔宏宣帝口中的“表姑娘”。
賀寧馨笑着對常內侍道謝不絕,又問道:“嵐貴人在宮裡可還順心?”
嵐貴人同趙貴人一起住在關雎宮,離聖上的寢宮最近。不過論起侍寢的日子,趙貴人是遠遠趕不上嵐貴人。
而宮裡的人,都是跟着聖上的意思跟紅頂白,所以嵐貴人既然更得寵,關雎宮就以嵐貴人爲尊了。好在嵐貴人十分會做人,從來不拿大,也不恃寵而嬌,宮裡的人都對她讚不絕口。
常內侍見問起嵐貴人,忙笑着道:“鎮國公夫人放心,嵐貴人很識大體,又得聖寵,這位份,是指日可升了。”又悄悄地跟賀寧馨說,他們這些內侍已經暗地裡開了賭局,賭這五個貴人裡面,誰會最先懷了龍胎,還說嵐貴人是大熱門。
賀寧馨聽了這話,一邊笑,一邊有些心驚膽戰。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陳宜嵐剛剛進宮,根基還不穩,就蒙如此聖寵,實在是禍非福。
想到此,賀寧馨已經拿了主意。到了關雎宮嵐貴人的宮室,賀寧馨單獨拜見了嵐貴人。兩人多日未見,也有一番心裡話要說。
嵐貴人遣散了自己身邊的宮女內侍,帶着賀寧馨去到內室裡詳談。
賀寧馨重新打聽了一下木蘭獵場裡發生的事兒。嵐貴人說得,跟宋良玉說得八九不離十。
說完木蘭獵場的事兒,賀寧馨想到一會兒還要去拜見皇后娘娘和長公主,忙長話短說,對嵐貴人叮囑道:“貴人如今得蒙聖寵,不僅是陳家的榮耀,也是我們簡家的榮耀。嵐貴人要保重自己纔是。——要知道來日方長,貴人當與人爲善,不要爭一時之氣纔是。”
嵐貴人嘴角慢慢平復下來,看着賀寧馨,輕啓朱脣,曼聲道:“可是我很擔心我娘。我等得起,就擔心我娘等不起。”這是在擔心她不能得勢,她娘簡士芸就不能回長興侯府做正室夫人。
嵐貴人的愛母之心,讓賀寧馨有一瞬間的感動。
“嵐貴人放心。前幾日,長興侯府有下人過來送信,說長興侯不日要上京來,親自接了夫人回府。”賀寧馨笑着道。
自從陳宜嵐進宮,賀寧馨就馬上派了人去隴西的長興侯府送信,問那長興侯陳亮,是要前程,還是要愛妾。
雖然簡士芸想得很簡單,覺得只要長興侯陳亮給她正室應有的位置,她不打算跟那貴妾謝氏過不去。當時簡老夫人也派人去問過,不過只是讓長興侯處置了妾室,不要再妾室當家就是。
而賀寧馨卻知道,如果簡士芸真的想回去重掌長興侯府,謝氏就一定不能留。只因這謝氏,不是一般的妾室,而是在長興侯府主持了十年的中饋,人都稱謝二夫人的二房太太。簡士芸能夠因爲鎮國公府的緣故,被陳家冷落在農莊十年,可知陳家是什麼樣的人家。
這樣的人家,簡士芸要重新回去掌權,一定要先拿人立威。而最好的靶子,便是那位謝二夫人。再說這位謝二夫人,也沒少在長興侯跟前給簡士芸下袢子。不然爲何簡家都復了爵,長興侯都沒有立時將簡士芸從農莊裡接了回來?更別說陳宜嵐這位嫡長女從小定親的未婚夫,還被這位謝二夫人所出的庶長女奪了去。——這樣鳩佔雀巢的人不處置了,簡士芸別想在長興侯府站穩腳跟。
簡士芸也曾經覺得不妥,跟賀寧馨說過,那位謝氏,生有長興侯唯一的兒子。若是將她處置了,以後她的兒子接了位做了長興侯,她這位嫡母不會有好果子吃。
賀寧馨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耐着性子給簡士芸出主意,讓她回長興侯府之後,立時給長興侯納幾個通房,生了兒子,抱在自己名下養活,豈不是比那位已經成年的庶長子強?而且這孩子有了嫡子的名分,長興侯的爵位就是這孩子的。而那位庶長子,賀寧馨已經命人跟長興侯說過,要在簡士芸回府之前分出去,不能留在府裡給簡士芸添堵。
長興侯雖然有些不忍,可是自個兒的前程到底比女人重要。且謝氏也是半老徐娘,這麼些年來,自己也沒有虧待過她。因此長興侯便將納妾紙還給了謝氏,又在官府下了檔子,當作是解除了同謝氏的妾室關係,又將她安置在外宅,當作外室養了起來。
賀寧馨人在京城,當然不能面面俱到,對此事一無所知。此是後話不提。
嵐貴人聽說自己的爹爹會親自過來接了娘回去,且那位手段高明的謝二夫人也被打發出去了,才放下心來,對賀寧馨起身鄭重行了大禮,道:“表嫂所爲,深得我心。若是日後有了福緣,自當回報表嫂的一片苦心孤詣。”
賀寧馨忙不迭地還禮道:“使不得!使不得!——嵐貴人如此大禮,真是折殺臣婦了。”
兩人閒話完畢,嵐貴人親自送了賀寧馨出關雎宮,又在賀寧馨耳旁輕聲道:“表嫂的話,我理會得。表嫂放心,第一個有孕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賀寧馨點點頭,又行了禮,笑着告辭道:“還要去皇后娘娘和長公主處,就不打攪嵐貴人了。”
嵐貴人笑着目送她跟着常內侍遠去。
賀寧馨跟着常內侍來到皇后娘娘的鳳翔宮門前,卻被告知皇后娘娘去了長公主的永和宮。
常內侍人很機靈,聞言馬上對賀寧馨道:“這是皇后娘娘體恤鎮國公夫人,讓夫人一道手都見了。——也免得跑來跑去的。”
賀寧馨微笑着點頭稱是,一點都沒有怨言地跟着常內侍又去了永和宮。
永和宮以前是隆慶帝的寵妃龐貴妃剛入宮時住的地方,裡面的陳設傢俬都十分奢華貴重。
長公主和自己的生母,那位婕妤太妃娘娘從冷宮裡出來之後,便得了宏宣帝的特殊關照,一起住在了這裡。
太妃沒享幾天福,便病死了。此處諾大的宮殿,就只有長公主一個主子住在這裡。
賀寧馨目不斜視地跟着常內侍進了永和宮,來到長公主養病的宮室外面等着宣召。
常內侍不得進去,只能在外殿等着。
賀寧馨低眉垂目地在門外等了一柱香的時辰,裡面纔有宮女滿面堆笑地迎出來,對賀寧馨屈膝賠禮道:“讓鎮國公夫人久等了。長公主剛剛在換藥,一時不得進去打擾通傳。——都是奴婢的不是,還望鎮國公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同奴婢計較。”
長公主身邊的大宮女,也是有品級的。此時在賀寧馨面前自稱奴婢,姿態也是放得低低的,似乎先前將她晾在門口,真的是不得已而已。
賀寧馨一點都不在乎她們是真的不得已,還是有意爲之,只是笑着也屈膝還了一禮,道:“長公主身邊的姐姐們,臣婦怎敢受此大禮?”
那大宮女見賀寧馨不卑不亢,也難以再施展下去,便笑着點頭道:“鎮國公夫人稍等,等我進去通傳一聲。”已經恢復了大宮女矜持的樣子,不再自稱“奴婢”了。
賀寧馨微笑着又等了片刻,纔跟着另一個宮女進去。
只見這個宮室十分寬敞,大概有賀寧馨在鎮國公府致遠閣裡面四個內室那樣大,裡面的陳設更是描龍繡鳳,鎦金異彩,說不盡的皇家氣派。
賀寧馨卻目不斜視地走進去。
當先便看見一座紫檀木螺鈿嵌玳瑁,三面立式靠背,繪着唐大家春日遊園圖的長榻,榻上鋪着兩層鵝黃色錦緞褥子,一邊放着幾個鴉青色的大靠枕。
皇后娘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榻上,旁邊還站着寧遠侯夫人裴舒芬。
賀寧馨恭恭敬敬地給坐在榻上的皇后娘娘行了大禮。
鎮國公夫人賀寧馨過來行大禮,站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寧遠侯夫人裴舒芬理當避讓。只是見了賀寧馨,裴舒芬就有些壓抑不住的厭惡之感,因此一動不動地站在皇后娘娘身旁,受了賀寧馨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