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回來,將明天祭祀做席要用的東西都準備齊了,累了一天的五人,早早就歇下了。
十月二十六日,上樑日,寅時不到司徒嫣和李家四兒郎就都起來了,司徒嫣先熱了口吃的,幾人簡單吃了個早飯,這纔開始將祭祀做席要用的東西搬去新院。
李大郎做爲一家之主,負責擺放供桌,準備祭品。二郎、三郎和四郎幫着切肉切菜。快近辰時末時,小羊兒趕着牛車拉着從各家借來的桌椅碗筷進了新院子。
福嬸兒、阿牛嬸兒和四嬸兒更是不到辰時就過來幫忙了。雖說該準備的司徒嫣和李家四兒郎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有些細小的事情需要大家幫忙。
辰時末,村裡各戶當家人帶着賀禮,領着家裡的小子過來觀禮。小羊兒李桂祥和弟弟李桂生在院門口專設了禮席,幫着記“禮賬”。一些好興兒的村民還裡裡外外的逛了一下,有說房子蓋的好的,有說這幾個娃是個傻的,選了片石頭地,怕是以後連個菜圃都開不出來。因着是片荒石地,反而讓村民中眼熱的少了,倒是給司徒嫣免了不少的麻煩,也算是意外之喜。
農村送禮,一般的就是些自家出息的青菜,好一些的會送些雞蛋、糧食。最差的也會挖些山野菜裝上一籃子,這些司徒嫣都無所謂,這送禮分三六九等,回禮自然也會有厚有薄。只是來的人中,司徒嫣還是留意到,像水生、亮子、李阿牛、李四、張發曾經與司徒嫣有所交集的人家,都只帶着自家的大小子觀禮,其他的人家,都是把家裡的小子都領了來,這就是人性,司徒嫣只是笑笑,至於與她交好的這幾家,當然她都會備上厚厚的回禮的。
巳時一到,祭祀開始。司徒嫣好奇的躲在人羣后面,悄悄的觀禮。
祭樑前先將紅紙貼到正樑上,再擡進新屋堂前,在供桌上擺上裝有魚、雞、鵝、蛋、鹽的五色盤,再由村正帶着李大郎敬酒、上香、往樑上掛好紅布這祭樑就算結束了。
再由村裡的男丁幫着把樑擡上屋頂,擡樑時,二郎將院門口的炮仗點上,噼裡啪啦好不喜慶。村正高喊,“上樑啊,大吉大利!卜雲其吉,奠厥攸居,豎千年柱,架萬代樑,吉星高照,福地呈祥,……青龍纏玉柱,白虎架金樑。……。”司徒嫣因着離的遠些,聽的不是很清楚。
這擡樑也很是講究,要求四平八穩,樑頭朝東代表青龍,樑尾朝西代表白虎。樑放平穩後,李大郎將裝有紅棗、花生、粳米、麥子、萬年青的福袋掛在樑上,取“福、祿、壽、喜,萬古長青”之意。村正也取了一個福袋拋向李大郎用雙手捧起的籮筐中,叫做“接包”,寓意接住財寶。
這上樑儀式最熱鬧的程序就是“拋樑”。當主人“接包”後,村正將糖果、花生、銅錢從樑上拋向四周,讓前來觀禮的孩子爭搶,意爲“財源滾滾”,一邊拋村正嘴裡還要一邊念道,“拋樑拋到東,東方日出滿堂紅;拋樑拋到西,麒麟送子掛雙喜;拋樑拋到南,子孫代代做狀元;拋樑拋到北,糧倉粳米年年滿””拋樑結束後,衆人退出新屋,讓太陽曬一下屋樑,這叫做“曬樑”。
這些都忙活完,纔開始做席開宴。老村正(五爺爺)、村正(李旺福)、族長(十三爺)、李阿牛、李四、張發、李大牛、李大郎坐在了主席上。
其它有些輩份高的,可腿腳不好,今兒個就沒過來。李大郎能坐在主桌是因爲他是一家之主,要招呼客人。而李大牛做爲李大郎的爺爺雖然斷了親,可村正還是把他請到了主桌上,也算是幫大郎全了孝道,免得有人藉機鬧事兒。
主席上的是八個熱菜,有雞、鵝、蛋,豬肉等,饅頭是祭祀用的白麪饅頭。中等高梁酒一罈。
客席屋裡擺不下,都擱當院裡了,四個連菜帶肉的燉菜,一籃子黑麪饅頭,一罈子劣質高梁酒。
正房的門開着,從屋裡一眼就能望到院子,村正見人都坐齊了,就請他爹老村正講上幾句,就準備開席了。
“那俺就依老賣老一回說上兩句,大家夥兒今兒個能來,那就是認了丫頭和大郎這家人了,以後村裡村外的能幫着的就搭把手,不能幫的也別幹那落井下石的勾當。”老村正說完這句,朝同桌的李大牛斜了一眼,這才接着往下說,“丫頭和大郎哥兒幾個是怎麼過的日子,大家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這幾個娃日子過的不容易,等到了搬家喬遷的時候,可就不再另請大夥兒,想來各位都是幾個娃的長輩,又是鄰里鄰居的也都能理解。如今這家裡也沒個長輩,俺就全當丫頭的長輩,藉着這酒連着喬遷禮一起敬上各位一杯,謝謝大家夥兒今兒個來觀禮。大家吃好喝好,開席吧!”
老村正的這些話,說的司徒嫣和李大郎兄弟幾個心裡感動不已,感謝五爺爺處處爲她們着想,這兩句話即拉攏了村民,又免了他們再做席宴客的麻煩。只有真心待你的人,才能處處爲你着想,五爺爺的這份好,她們記下了。
村民心裡也都明白,這李家幾個小子當初是淨身出戶,而小丫頭更是無親無故的,如今只靠着幾個娃就能蓋起房,做起席真兒真兒的不容易,也都附合着老村正的話。
村正見大家對這事兒都沒啥意見,心裡也跟着高興。張羅着讓院子裡開了席,村民們看着桌上的吃食早就饞的緊,就是有那愛佔便宜的對着這樣的吃食,也挑不出啥,一聽開席,忙搶着吃的個頂個兒滿嘴流油,這些來吃喝的,不管熟與不熟,都笑足顏開的,只有李大牛、李二柱、李三柱三人吃的如同嚼蠟。
看着這滿桌又是肉又是酒的,那黑麪饅頭不起眼,可卻管夠吃,這些就是他們家過年都吃不上,這李大郎四個跟了這丫頭日子過的竟然這麼好,他們怎能不氣。其實他們更氣的是,把司徒嫣這個散財童子硬生生的請出了自家大門,要是當初對這丫頭好點兒,他們也能見天兒的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真是悔不當初啊。可心裡更多的還是恨,恨當初司徒嫣騙了他們家,這才讓他們家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些人中除了李大牛一家,還有個人心裡也不得勁,李家族長(十三爺),當初爲了給李招財留個好印象,可是將司徒嫣得罪的不輕,沒想到這小丫頭是個能耐的,不但蓋起了房子,還能請的起席面,這家裡沒點子家底,哪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這以後他想沾點兒光都不知要如何開口了。
和這幾個心懷鬼胎的不同,其他的村民都吃的滿嘴流油,連連贊好。其實這席面的菜還真不是司徒嫣做的,都是三位嬸子幫着準備的,是怕她人小,做的東西又多給累着了。
院子裡的事兒,司徒嫣根本沒放在心上,三個嬸子這會兒都在竈間吃飯,她自己躲進淨房,正在點收禮物,按照賬上記的,給各家包着回禮,其實不外就是把東家的東西,包給差不多的西家而已,除了幾個關係好的,她額外準備了厚禮,外人送的,她根本不用費神。
這樣的請客,司徒嫣還是高興的,至少來的都是男客,不管高興不高興,說閒話的少,不像是女人聚在一起,總是東家長西家短的亂嚼巴。席開近一個時辰纔算結束,接下來還要給屋頂蓋草,所以村民們也沒多留,抹抹嘴巴,和李大郎幾兄弟客氣了一句,就離開了。
三位嬸子幫着司徒嫣在院子裡清洗碗筷,福嬸子轉身的空,司徒嫣正好看到她屁股後面一塊血污,知道她這是來了“月事”,忙將福嬸子拉進了淨房。
“丫頭,你這神神道道的是幹啥,是不是啥東西丟了?”福嬸兒以爲司徒嫣是遇着啥難心的事兒了,當着外人的面不好說。
“福嬸兒,不是俺的事,是你的事,你那屁股後面有塊污了,你快瞧瞧。”
“啊,”福嬸兒咋一聽,還有些發楞,這回頭一瞧,臉刷的一下紅了個透,接着就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你看丫頭,這事兒鬧的,嬸子不是有意的,你看這事兒?嬸子這就走,這就走。”
司徒嫣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這嬸子咋一句話的就急上了。
“福嬸兒,你這是咋了?俺不是要催你走,你咋還急了?”
“俺不是那個意思,丫頭啊,這上樑的日子最忌諱女子來‘月事’,嬸子平日裡這個就不準,沒成想的讓你們家跟着佔了晦氣,都是嬸子的不是,等明兒嬸子去縣城裡請個道士,來給你家去晦氣,你別生嬸子的氣啊!”福嬸兒內疚的連聲道歉,話說的也有些急燥,就怕讓丫頭心裡存了芥蒂,以後兩家生疏了。
“福嬸兒,您看您這是咋說的,在俺孃的老家,這好日子裡見紅那就是見喜,是頂頂的好事,您可別往心裡去。那啥道士可千萬別請,別把俺家的福氣給請出去了。”司徒嫣本就不是迷信的人,而且這些本就是人體正常反應,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這會兒看福嬸兒當了真,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自然就扯了個善意的謊言。
“丫頭,你孃家那邊真有這個說頭?你可別騙嬸子?”福嬸兒還有些不信。
“真的,嬸子,俺拿您當親孃敬着呢,騙誰也不敢騙您啊!”司徒嫣抱着福嬸兒的腰撒嬌,總算把這事兒扯了過去。
福嬸兒心裡仍有些懷疑和擔心,但看着在懷裡撒嬌的小丫頭心裡很是韻貼,這孩子不管說的是真是假,對她的心意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很高興。
福嬸兒這樣也不能在留下幫忙,還是堅持先回了家,司徒嫣也勸阿牛嬸和四嬸子回去了,這才和李大郎幾個一起清理東西。
等東西都整理好了,這才請小羊兒幫忙趕着牛車和大郎、二郎一起,將各家的桌、椅、碗、筷以及回禮給各家還了回去。接到回禮的有感謝稱讚的,當然也有那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對於這些她司徒嫣是壓根兒沒往心裡進。
只是給三個嬸子的禮她還真的特別費了些心思。除了包些糧食、蛋、肉的,還各包了一斤的鹽。她這些日子也注意到,福嬸兒家的兒子還好,沒有粗脖子病。可阿牛嬸兒家的山娃子和四嬸兒家的狗子都多少有些,雖然平日裡這兩個娘也不會虧了自個兒子,可日子太窮,能吃飽就不容易了,更何況是官鹽這種稀罕物,更是不會常吃的。至於那些個好看不中用的東西,都是送給那些個不相干的外人,送親人朋友的往往不是最貴的,卻一定是對他們好而且是他們最需要的。
東西還了回去,小羊兒領着弟弟李桂生和山娃子、狗子及李家四兄弟用了一個下晌的時間,把所有的屋子的草頂子都鋪好紮了個結實。還按照司徒嫣的要求,在鋪草前都用草蓆先鋪紮了一遍,這纔在上面紮上一排排的茅草。這樣即防雨又隔寒。
司徒嫣還將所有的炕竈都點了起來,給屋子除溼。這是從炕盤好後,每天都要做的,爲的就是屋子上了頂,人能儘快搬進來住。
一直忙到了入夜,將中午剩的飯菜熱了熱,大家吃了這才各自回家。
小羊兒臨走前,還特意找到司徒嫣,想明天來幫她們搬家,司徒嫣知道他今天來幫忙就是跟着縣學裡請了假的,哪還能再麻煩人家,直說自己家的東西少,幾個人走個兩趟就能搬好,就不勞煩他了。小羊兒想了一下,也就沒再堅持。
這一天司徒嫣和李大郎幾個是真的累着了,回到家連話都懶的說,簡單洗了一下就都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