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的話音尚未落下，站在那兒的山內溥便已經揚起了笑容。
“瓊斯先生，在說這些事情之前，我們可以先談一些別的東西嗎？”
這個問題讓伊森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偏頭笑道：“談別的？談什麼？”
“談命運遊戲在我們國家的掌機代理。”
山內溥倒是直言不諱，道：“在參加了貴公司的新品發佈會後，在舊金山、聖何塞、洛杉磯等地區親眼目睹了貴公司新產品的銷售盛況後，我們任天堂便迫切的希望能夠將《命運方塊》這一充滿魔力的產品引入霓虹。”
“雖然我們之前與貴公司達成了合作協議，敲定了合作細則，但我們任天堂獲得的僅僅只是貴公司在街機、家用主機、家用主機遊戲卡帶這三個產品大類上的銷售權力，並不包含掌上游戲機。”
“所以，如果瓊斯先生同意的話，我們希望能夠和貴公司重籤合同，增加合作項目，商談具體的代理細則……”
山內溥的語氣不卑不亢。
那滿是自信的模樣讓伊森覺得這傢伙挺有意思的。
此刻的任天堂明明已經身陷絕境。
但山內溥依舊能夠睜着眼睛胡說八道。
這份功力，那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山內先生，你覺得我們還會在掌機方面達成合作？”
伊森笑眯眯的望着山內溥。
“當然。”山內溥面帶笑意的點起了頭，“在過去的幾年裡，我們合作的非常愉快，貴公司給我們帶來了連續不斷的驚喜，而我們也給貴公司帶來了足夠多的利潤，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合作纔是共贏的延續，不是嗎？”
似乎是爲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山內溥又扯開了衣服，從內兜裡掏出了一疊文件。
“這是我們去年的成績。”
“也是我們友好的見證。”
說實話啊，文件這個東西那是真的不能放進內衣兜裡。
一是內衣兜小，根本就塞不進多少東西。二還是內衣兜小，若是強行塞入，A4紙大小的文件怎麼樣都得變成豆腐乾。
所以，當伊森瞧見那和照片大小的巴掌塊後，他的眼皮便不由自主的跳動了一下，而山內溥倒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將其打開，然後恭恭敬敬的遞給鮑爾默，這一行爲把鮑爾默搞得也有些無語，掃了一眼伊森，發現自己的老闆沒有吭聲後，他便擡手接過，翻閱了起來。
接着……
大光頭瞳孔驟縮！
按照常理，身爲伊森·瓊斯的助理，史蒂夫·鮑爾默是沒有權力翻閱公司的銷售數據的。但半年前，在荒川實遞交數據的過程中，伊森·瓊斯正忙着給華爾街的金融資本們下套，沒時間過問這些事情。
所以，代表伊森·瓊斯接待了荒川實的史蒂夫·鮑爾默，便成爲了全公司第一個接觸到霓虹營收的傢伙。而那個時候的他，還給遠在阿拉斯加的伊森詳細的彙報了報表上的內容，並將任天堂diss的體無完膚。
至於理由？
很簡單！
因爲整個八零年的上半年，任天堂幾乎停掉了他們的產品銷售。
在報表上體現的分成總額，滿打滿算只有兩千來萬。
雖然這一情況和他們也有關係，因爲在《吃豆人女士》之後，他們命運遊戲便沒再發行什麼獨立街機，惟一一款街機遊戲還是《星球大戰》，而那玩意需要和《帝國反擊戰》配套上市，但這並不是任天堂銷售拉跨的理由。
對吧？
沒有街機賣，他們可以賣主機啊！
但任天堂並沒有這麼做。
直接就把約翰遜家用主機在霓虹的銷售時間定在了八零年的下半年。
導致命運遊戲在霓虹的產品銷售出現了長達半年的真空期。
如果暫時的等待只是爲了更好的銷售，那史蒂夫·鮑爾默也就懶得吐槽了，但當任天堂拿出了GAME WATCH這樣的產品後……
就算史蒂夫·鮑爾默素質再好，他也忍受不住了。
而以上這些，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嘛……
望着手中那張滿是摺痕的報表，史蒂夫·鮑爾默來到了伊森的身旁。
簡單遞送。
當伊森瞧清報表上的數字後，他的嘴角頓時揚起。
因爲報表上面的數字，很有意思。
或許是因爲任天堂在強推自家的產品，所以整個八零年的下半年他們並沒有和承諾的一樣，在霓虹市場裡銷售約翰遜家用主機。
但就算是這樣，在任天堂遞交而來的最新報表上，他們的代理銷售總額也超過了四個億，而這些，全都是預售。
沒錯！
全是預售！
先前，命運遊戲和任天堂簽訂的代理合作條款是這樣的：
任天堂讓出命運遊戲家用主機在霓虹市場裡的定價權，同時，任天堂還會向命運遊戲公開家用主機的生產成本，直接展現家用主機產品在霓虹的利潤額。當信息全部透明後，命運遊戲能夠拿到的利潤爲銷售總額減去銷售費用、生產費用和財務費用後的所有錢財。
而在財務費用裡，還包括了任天堂索取的分成，那是生產成本加上三項費用後乘以本國銀行貸款利率的金額。
當這種一分不賺的公式出現後，約翰遜家用主機這個產品其實是無法預售的，因爲具體的銷售費用和財務費用得在銷售之後才能得出。這些具有較大談判空間的事項甭管如何預估，那都會和最後的數據產生一定的偏差。
但就算是這樣，任天堂也還是把數據給估算出來了。
任天堂一共預生產了兩百萬臺約翰遜家用主機，按照北美售價一百九十九點九九美元一臺取整計算，這裡的產品價值四個億。
其中，主機的生產成本爲單臺九十八美金，總計一點九六億；銷售費用爲開票價格十個點的抽成，總額爲四千萬美元；霓虹郵儲開出的半年期存款利率爲百分之六點五，以此爲基數計算，財務費用便是一點九六億加上零點四億乘以半年期的六點五除以二，也就是七百六十七萬。
在扣除這些成本費用後，命運遊戲能夠拿到的預售抽成爲一億五千六百三十三萬，繼續扣減掉應該繳納的稅費，命運遊戲能夠拿到的利潤差不多有一點二個億。
而這筆錢，山內溥甚至已經準備好了。
只要伊森點頭，他就能打錢。
當思路清晰的計算方式出現後，伊森便知道，山內溥這是想要花錢買平安，因爲在約翰遜家用主機正式銷售之前，所有的分成那其實都是任天堂的提前墊付，一點二億的美金看似不多，但若是現金的話，絕對能吸乾他們。
只可惜……
伊森並不買賬。
如果把這些東西放在普通人的面前，又或者說，就算是大光頭史蒂夫·鮑爾默，那也感受到了任天堂的誠意。可這玩意在伊森的眼裡，那簡直就是寅吃卯糧。
任天堂只是將他們命運遊戲應該拿到的錢提前給他們了！
除此之外，啥也沒做！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老頭還希望他能感激他？
這是覺得他傻呢？還是覺得他傻呢？
“山內先生，你的這個報表毫無誠意。”
伊森搖起了頭，道：“如果你認爲預售是充滿誠意的體現，那我覺得你可以花點錢，重新讀個大學，那裡的老師會告訴你，你的這種行爲是在用我的錢財做人情，騙騙傻子或許可以，但同時也容易激怒他人。”
“噢瓊斯先生，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山內溥果斷的搖頭，道：“我只是想要向你證明，我們任天堂獲得掌機的決心有多麼的強烈……”
“同時，我還想向你證明，我們任天堂一定會是你們在霓虹能夠找到的最好合作夥伴，因爲我們從不拖欠友商的分成，甚至會提前結算……”
“但我只看見了你們揹着友商肆意的更改報表！”
沒等山內溥說完，伊森便打斷道：“你們的報表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我現在表示強烈的懷疑，爲了一個項目，你們可以搞出預售？這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而且，也讓我看到了你們的底線那就是毫無底線。”
“因爲你女婿荒川實之前可是說了，今年下半年你們會開始銷售約翰遜家用主機，但你們沒有這麼做，而是給我搞出了預售。”
“那在這種情況下，我是否可以理解成，如果沒有《命運方塊》，你們是不是就會和我說，因爲生產力等諸多因素，你們沒有完成今年的銷售計劃呢？所以約翰遜家用主機的售賣得放在明年？”
“雖然在我們簽訂的合同裡，你們有這樣的延期權力，但當你們把延長出來的時間用作自家產品的銷售後……”
“我們便不得不懷疑，你們任天堂持有代理的核心目的，那就是爲了卡住我們命運遊戲在霓虹地區的銷售，好讓你們自家的產品賣出高價！”
“當你們自己都不裝了時……”
“你們還想讓我接受這種可笑的論調？”
“哈——”
“山內溥！”
“我看我像是一個傻瓜嘛？”
“啊！”
陡然而起的聲線讓山內溥嘴角抽搐。
當伊森毫不客氣的撕掉他的僞裝後，這個已經邁入暮年的傢伙終於收起了笑意，道：“瓊斯先生，按照我們之前的合同來看，我們任天堂是有自研產品的權力的，所以我個人覺得，GAME WATCH並不違規。”
“噢——不裝了是嗎？”
伊森聳了聳肩，道：“我沒說你們違規，所以你不要着急，同時，我也想告訴你們，我們命運遊戲有權將《命運方塊》授權給其他任何一家霓虹公司，因爲按照之前的合同來看，我們的這一行爲也不違規。”
“所以，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看着我將《命運方塊》賣進你們的國家！”
“回去看着GAME WATCH銷量暴死！”
“至於你嘴裡的消息？”
“你的知道一件事情！”
伊森雙眸銳利的望着山內溥，一字一頓的說道——
“現在！不是我需要你們！”
“是你！需要我！”
伊森的話語讓山內溥深吸了一口氣。
插在兜裡的雙手，也瞬間攥緊。
沒錯！
伊森嘴裡的轉授，那纔是山內溥選擇留下的真因！
因爲他比誰都清楚，一旦《命運方塊》進入了霓虹，那他們任天堂的掌機項目便會暴死，這不是商業上的問題，而是靈感上的差距！
即便他們的GAME WATCH有着諸多的優點，就比如說，比《命運方塊》那個掌機更加的小巧，更加的便於攜帶，價格方面也更加的低廉，但當伊森·瓊斯祭出好玩這一個優點後，他們的GAME WATCH便成爲了垃圾。
畢竟，電子遊戲最大的賣點，那就是好玩。
如果一款遊戲不好玩，那就算它賣的便宜，就算它完全免費，那也無法吸引到民衆的目光，甚至還會讓民衆覺得，垃圾就是賣不上價。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有把《命運方塊》攥在手裡，那才能抵禦自家產品突然暴死的風險，一旦伊森·瓊斯將其交給他人，那想要逐利的其他商家是一定會肆無忌憚的向他們發起衝擊的。
任天堂接受不了這種衝擊。
山內溥接受不了這種失敗。
所以……
老頭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
似乎是做出了決定，重新睜眼後，他緩緩說道：“瓊斯先生，我開誠佈公的和你說，現在的霓虹，只有我們任天堂能和你們站在一起。”
“原因很簡單。”
“因爲其他的遊戲廠商，全都被你的敵人收買了。”
山內溥的話語很簡練，直接就交代了自己知曉的一切。
當他們任天堂成爲了霓虹最大的遊戲生產商後，想要維持住這個江湖地位的他們便對霓虹的同行展開了長期的監視。
接着，他們便發現，太東這家公司存有一些老六的行爲。
他們的董事長，在二戰時期因爲逃難而來到霓虹的猶太人在一九七九年初頻繁的和一些白人展開了接觸。
起初，山內溥以爲，太東這是和自己的族人進行交流，但當米高梅的老闆在東京現身，成爲了太東的座上賓後，山內溥便嗅到了異常，因爲當時的他覺得……
“我覺得太東想要曲線救國。”
“想要從米高梅那兒獲得《貓和老鼠》等電子遊戲的霓虹代理。”
“以打破霓虹遊戲市場被我們任天堂完全壟斷的事實。”
“但等我仔細的觀察之後，我卻發現，情況並不是這樣。”
“因爲太東一直沒有宣佈自己和米高梅達成了合作。”
“不僅如此，在太東和米高梅接觸之後，米國電影協會的前會長也突然來到了霓虹，成爲了太東電子的顧問。”
“當這一情況出現後，我便知道，你的敵人，已經在霓虹佈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