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九章
金皇后聽聞小孫兒的話心疼的無以復加,又緊緊擁住了他,垂淚道:“好孩子,這些都是大人的事,答應皇祖母,以後不要再這樣拿自己個兒的身體當武器了。那東西豈是能夠亂吃的,倘使沒掌握好分寸,你真若有了長短,可叫皇祖母如何對得住你母妃,如何不心碎難過啊。”
完顏廷文見皇祖母流淚,這才忙回抱住她,亦哭道:“孫兒錯了,孫兒以後再不這樣了。”
耳聞車中傳來祖孫二人隱隱的哭泣聲,完顏宗澤神情又冷硬了數分。皇后將完顏廷文送回寧仁宮安置好,皇帝已聽聞消息趕了過來,見完顏廷文脣齒髮青地躺在牀上,小臉煞白,他不由怒道:“來人!去永露宮傳容妃過來,將朕的孫兒照顧成此等模樣,實在令朕失望,朕要親自過問此事!”
此事若由皇后過問處置,容妃自然是要受重責的,如今皇帝卻要親自過問,又言辭多有袒護容妃之意,實叫人心寒難過,皇后聞言便道:“皇上,文兒說了是容妃身邊的邱嬤嬤將他帶到暖閣中去玩並攛掇他吃下筍蓉糕的,邱嬤嬤是容妃的心腹嬤嬤,臣妾已詢問了御膳房,那碟筍蓉糕並非御膳房給永露宮準備的份例吃食,而是容妃身邊的大宮女慈兒親自到御膳房單點的糕點,這分明是容妃居心不良,欲害孫兒性命,皇上要爲文兒做主啊。”
皇帝聽罷點頭,沉聲道:“皇后放心,倘使容妃果真居心不良,朕不會縱容她此等惡行的,必會嚴懲不待。”
“容妃娘娘到。”
外頭響起通稟聲,很快容妃便哭着進來,身後跟隨之人正是邱嬤嬤,容妃進了殿便帶着邱嬤嬤跪下,哭道:“皇上,臣妾有罪,皇上信任臣妾,將小皇孫交由臣妾照顧,可是臣妾卻疏忽怠慢了小皇孫,非但沒能照顧好小皇孫,還因宮人懶怠致使小皇孫吃錯了東西,臣妾知罪了!”
她言罷那邱嬤嬤便跪哭道:“皇上饒命,娘娘因太子妃歿了而傷心難過,回到永露宮便險些暈厥過去,便吩咐奴婢要照顧好小皇孫,奴婢卻因一時疏忽竟沒看好小皇孫,這才致使小皇孫誤食了筍蓉糕,奴婢當真不是一時疏忽,絕非有意,也萬不敢有意謀害皇孫,請皇上,皇后娘娘明察啊。”
皇帝聞言面色沉冷,盯着容妃,道:“爲何宮女慈兒會特意到御膳房單要這筍蓉糕,爲何皇孫說是邱嬤嬤攛掇他食用筍蓉糕的?”
容妃聽罷擡起頭來,淚珠滾落,又道:“皇上,今日確實是臣妾吩咐慈兒到御膳房去要筍蓉糕的,可那是因爲今日雍王妃要進宮請安,雍王妃最愛吃這味糕點,她每次進宮請安,臣妾都會準備此糕點,皇上可以查查御膳房的記錄,再詢問宮禁,便知臣妾所言非虛。只因東宮出事,雍王妃才未能入宮,邱嬤嬤等人疏忽之下忘記收起這味糕點,才致小皇孫誤食的,臣妾倘使真有壞心,又怎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罪證。臣妾當真冤枉啊,皇上。”
邱嬤嬤也哭着道:“皇上,奴婢從未攛掇過小皇孫,小皇孫進了暖閣便支開了奴婢,奴婢再回暖閣時小皇子已經在喊肚子疼了,奴婢沒照顧好小皇孫,奴婢知過。但奴婢真沒謀害小皇孫啊,皇上明察。”
皇帝聞言沉吟兩聲,便道:“皇后,朕看容妃確非有意,不若罰她一年俸祿,令她回永露宮幽禁思過一月可好?”
皇后自然也沒指望因此事能將容妃怎樣,故聞言便淡聲道:“雖是如此,但文兒受此一罪到底是容妃沒照顧好的緣故,皇上在此刻委容妃以重任,容妃轉眼便害文兒遭難,分明是沒將皇上的旨意放在心上,這般懲處是否太輕了些?”
完顏宗澤此刻才跪下,沉聲道:“啓稟父皇,文兒是東宮嫡子,是父皇的嫡長孫,身份尊貴,如今太子險些遭受謀害,太子妃又新喪,皇孫轉瞬便在永露宮中出了意外,此事叫百姓們如何看待皇室?容妃雖非有意,然嫡庶有別,上下尊卑不可廢,倘使父皇不嚴懲容妃,只怕世人會對皇室生出非議,大臣們也會自以爲揣測出了聖意,望風而動,徒惹風波,爲大局計,兒臣以爲父皇當嚴懲容妃,以示父皇對東宮的看重之心。”
皇帝被話頂到此境,只恨容妃太不小心,便沉聲道:“依皇后之見當如何懲處容妃?”
皇后這才道:“此事皆因邱嬤嬤疏忽懶怠而起,依臣妾看便將邱嬤嬤仗殺,容妃妹妹到底非故意,幽禁思過到底要受皮肉之苦,臣妾也非無理之人,豈不心疼於妹妹?這妃位倒是虛名,不若皇上先降了妹妹妃位,也不必委屈妹妹搬出永露宮,以後再隨便尋個由頭擡上來便是,這樣也算給妹妹一個警醒,也不止叫妹妹忍受幽禁清苦,皇上看呢。”
皇后言罷,容妃就變了面色,她自然是寧願被幽禁也不願意被降了妃位的,她這妃位好容易才得來,如今還沒捂熱乎便丟了,豈能甘心?更重要的是,邱嬤嬤被仗殺,她又被降了妃位,這小皇孫在永露宮出事連夜被皇后帶回的消息再一傳揚開,她可當真是滿身長嘴都說不清楚了。如今雍王在朝廷上氣勢剛起,她便被削成了嬪,自古子憑母貴,那東宮的病秧子看來是活不長久了,雍王原便比完顏宗澤捱上一頭,好容易她也成了四妃之一,拉進了些雍王和完顏宗澤的距離,這下子豈不又要退回原來了。
容妃一急,正欲反駁,完顏宗澤卻盯向容妃,道:“爲了穩定朝局,使皇室能成爲萬民之表率,便只好勞母妃您受些委屈了,母妃深明大義,想必也是能體諒父皇和母后的吧?”
容妃聽聞完顏宗澤拿尊卑嫡庶來壓皇帝,非得逼皇帝嚴懲自己她已氣得窩心難受,此刻完顏宗澤又給她扣下一頂深明大義的大帽子來,堵的她啞口無言她更是雙眼冒火,渾身發抖。皇帝雖連番打壓皇后和東宮,可他那些手段都沒擺在明面上,他縱然尊爲皇帝,可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不分嫡庶,今日到底是容妃被抓了把柄,完顏宗澤又拿嫡庶壓人,他只得隨了皇后的意,道:“如此便依皇后所言降容妃爲容嬪吧,今日皇后想必也累了,便早些安寢吧,朕便不留在寧仁宮了。”
皇帝說話間站起身來,完顏宗澤卻又叩頭道:“父皇,母后身子不適,文兒還是由兒臣帶回王府照顧吧。”
完顏廷文到底出了事,此刻皇帝並不好反駁完顏宗澤,聽罷便擺手,只道:“今日天色已晚,文兒又身子虛弱,明兒太醫再看過,你想接到王府去便隨你吧。”
皇帝出了寧仁宮,容妃便匆匆告退追了上來,皇帝見她滿臉委屈,少不得安慰了兩句,容妃便道:“臣妾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的福氣,何況小皇孫到底是在永露宮出的事,臣妾理應受到懲處,只是那碟筍蓉糕放在高處,太子妃過世,小皇孫極爲悲傷,晚膳都沒用兩口,臣妾實不明小皇孫怎會費大力也要貪吃那兩塊筍蓉糕呢,這小孩的心思真是難猜。”
容妃的意思分明是說有人教完顏廷文自殘來陷害於她,皇帝自然也明白容妃是被冤枉的,便拍着她的手道:“好了,朕知道你委屈,朕和皇后不是仍允你住在永露宮嘛,你放心,朕心裡有數,那蓉妃之位,朕給愛妃留着呢。”
容妃聽罷一喜,被皇帝拉在掌心的手微挑,用指尖撩了下皇帝的手心,道:“皇上英明,只是皇上也知道,宮裡的人最是捧紅頂白了,見臣妾被褫奪了妃位一定會取笑臣妾,皇上便瞧在臣妾冤枉的份兒上,對臣妾多些體諒和愛寵,今晚便還留宿永露宮吧……”
容妃年紀已不輕,卻做出此等嬌媚撒嬌模樣,保養得當的容顏倒並不叫人覺得厭惡,反別有一番情味,皇帝瞧在眼中心裡卻浮現另一張嬌美容顏來,便有些不耐,揉了下她的手道:“朕就愛你這直爽性情,只是皇孫到底傷在你那宮中,朕若依舊臨幸永露宮,可叫世人如何看待於朕?何況朕今日還要等邊關戰報,改日得空再去瞧你。”
容妃也沒指望皇帝隨她回宮,聞言見皇帝果真沒有惱怒於她,這才歡天喜地的笑着應了,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皇帝龍駕尚未回到乾坤宮便收到了捷報,說是監軍蕭蘊已說服汝南王投誠,徵南大軍並汝南王的兵馬圍攻楊建的大軍,使楊建中了埋伏受了重傷,不得不撤軍,燕國已收復了五座早先被攻破的城池。
皇帝聞訊自然是龍心大悅,他進了乾坤殿,跟隨伺候的內務府總管太監胡明德見皇帝滿臉笑意,便道:“安遠侯果然不負皇上期望作戰勇猛,立下大功,想必太后和夫人聽了此訊一定也高興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