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陰雲行將籠罩在巴拉圭的天空之下,即便是與戰爭沒有直接關係的林奇夫人,也因爲擔心她那個性格高傲的情人,整夜難以入睡。
埃麗薩林奇與小洛佩斯生育了六個子女,
長子胡安·弗朗西斯科·洛佩斯·林奇在巴拉圭戰爭期間爲保護父親被巴西軍人殺害。
次子科利納·洛佩斯·林奇和幼子米格爾·洛佩斯·林奇因爲體質較弱,尚未成年,便因病去世。
剩下三個存活下來的孩子,三子費德里科·洛佩斯·林奇(1860出生)是個花花公子,憑藉着顯赫的出身,在亞松森地區橫行霸道,很不得父親小洛佩斯的喜歡。
四子卡洛斯·洛佩斯·林奇(生於1861)是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孩子,他聽從父親的建議,進入陸軍部隊服役,可是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剛剛結婚的大南海,如果他的父親在戰爭中出了意外,沒有父親擋在前面爲他遮風擋雨,他又怎麼能夠壓服住那些驕橫的將軍、官員。
兩個兒子都沒有成長到支撐起洛佩斯家族權力的地步,年齡更小一些的女兒萊奧波爾多·洛佩斯·林奇(生於1862)又是一個被寵溺慣了的公主脾性,埃麗薩?林奇實在不敢想象沒有情人庇護的他們,如何能夠在巴拉圭國內生存下去。
心中充裕着對情人的擔心和前途命運難測的恐懼,埃麗薩?林奇在牀上輾轉反側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儘管小洛佩斯一直沒有與她舉行過正式的婚禮。),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勸說小洛佩斯打消親自領兵出征的決定。
在侍女的伺弄下,整理好穿戴好衣物、佩戴好首飾,穿過長長的走廊,埃麗薩?林奇來到中央大廳,見到了坐在大廳一側,低頭處理政務的小洛佩斯。
“親愛的,別再處理那些無聊的政務了,我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兩天後我要跟隨近衛軍到前線去,政府和軍隊中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等我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再商議解決你的問題。”
小洛佩斯對待手下的軍官、官員們殘酷、苛刻,可是在與情人和孩子們相處的時候,卻又像一個普通的丈夫、父親那樣,耐心而寬容。
“不,弗朗西斯科,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就是這個,求求你,弗朗西斯科,請你看在我和孩子們的情分上,安心留在亞松森,別去理前線該死的叛亂!”
林奇夫人神情激動,抓住小洛佩斯的右手,真切請求道:“親愛的,你的身體這兩年來一直不太好,現在外面的又一直下着暴雨,如果你在帶軍打仗的途中,病情加重,我和我們的孩子們又該怎麼辦呀!
求求你,不要去前線可以嗎?巴拉圭王國有那麼多英勇善戰的將軍,有他們在馬託格羅索州指揮士兵作戰,不是一樣可以解決印第安的叛亂問題嗎?”
“不一樣的,埃麗薩,如果,哈羅德?彼得森(巴拉圭陸軍第二師中將師長)能夠及時解決印第安人叛亂問題。我也不會做出親自趕赴前線的決定。”
小洛佩斯站起身繞過裝飾華麗的白玉案臺,走到林奇夫人身邊,安撫道:“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這次出行,我會帶着道格醫生一塊走,路上不會出問題的。”
小洛佩斯看出林奇夫人眼中深深的憂慮,在耐心安撫對方几番後,繼續道:“印第安人發動叛亂只是一個小問題,等到我和王國的近衛軍抵達南馬託格羅索州,相信叛亂問題很快能夠得到解決,你和孩子們用不着爲我的身體安全擔憂,穩穩當當得留在皇宮裡,等到我回來以後,埃麗薩,我答應你,會爲你補辦一場正式的婚禮。”
“弗朗西斯科,你說的是真的?”
陡然間聽到一個做夢都想聽到的消息,林奇夫人一瞬間難以相信道。
“是的,埃麗薩,我向你承諾,從前線回來之後,最遲今年年底之前,我一定會爲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我要讓你成爲全巴拉圭國民的王后,要讓你成爲巴拉圭最幸福的女人。”
小洛佩斯做出鄭重承諾道:“我們的孩子,卡洛斯會被立爲巴拉圭王國的王儲,費德里科和萊奧波爾多也會成爲巴拉圭王國的王子和公主。”
意想不到的驚喜洋溢在眼神中,最初因爲擔心情人安危產生的焦慮感,在聽到小洛佩斯的承諾後,很快被滿滿的幸福填充。
驚喜中夾雜着幸福,再加上剛纔看到小洛佩斯精神飽滿、行動自如的形態,林奇夫人對小洛佩斯身體狀況的擔心降低了許多。
“親愛的,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如果,我是說概率很低的情況,如果你感覺到身體不舒服,一定要立刻返回亞松森!”
“放心,我向你保證,如果我的身體狀況出現問題,一定會立刻返回亞松森。”
再三做出保證,打發走喋喋不休的情人,小洛佩斯強撐着的身體,彷彿遭受了病魔沉重的一擊,在下一個瞬間,頓時嚴重起來。
紅潤的臉色變得蒼白、仔細觀察,還可以看到一絲浮腫,筆直的後背因爲身體的疼痛,不得不向下微微彎曲。
青筋暴起的雙手扶在案臺上,卻仍然止不住得抽搐顫抖。
貼身伺候小洛佩斯起居生活的侍衛發現他的異常,迅速取出道格醫生配好的藥品,協助小洛佩斯喝下。
喝下藥物,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二十餘分鐘,當頭上的虛汗蒸發消失,小洛佩斯蒼白的臉色緩緩恢復了正常。
小洛佩斯老了,1827年出生的他,今年剛剛過完62歲的生日,兩鬢烏黑的頭髮變得花白,臉上原本殘留的一半白人外貌,也在歲月的打磨下,顯現出更趨向於黃種人的特徵。
歲月腐朽了小洛佩斯的軀體,然而卻沒能泯滅他那狂熱、固執的精神!拖着剛剛有些恢復得身體。小洛佩斯拄一根指揮棒,走到牆上一副巨大的人體畫像前方。
畫像中的人物是法國皇帝拿破崙,小洛佩斯十分崇拜拿破崙,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偶像,因此,在早年以巴拉圭國事代表的身份出訪歐洲時,他便出手花重金買下了這副畫像,然後帶回了巴拉圭,掛在了自己經常居住的地方。
從巴拉圭戰爭爆發主動出擊,到困居烏邁塔要塞,拿破崙皇帝的畫像陪伴着小洛佩斯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回憶起烏邁塔要塞艱苦卓絕的防禦戰,當許多軍官、將領甚至小洛佩斯本人都陷入絕望時,是拿破崙的畫像給了小洛佩斯堅守的信念,鼓勵着他堅持了下去,進而最終等到了李明遠帶領的華工起義軍插進戰局!贏得了勝利!
在1889年5月底,這個洪水暴雨頻發的深秋,
小洛佩斯可以滿意地回顧過去62年走過的漫長曆程。
他帶領弱小的巴拉圭打贏了巴西、阿根廷、烏拉圭三國的進攻,
粉碎了英國曾對他的國家獨立進行的挑戰,打擊並逮捕了衆多暗地中意圖對他的政權進行顛覆的叛國者。
而正如小洛佩斯自認爲取得得成就一樣,
遺留下未完成的事情同樣多得驚人,豐產廣袤的土地渴望人們去耕種它,
而愚昧、無知的巴拉圭國民卻無法領會自己的偉大構想,把自已的思想提高到由神秘的命運所預定的水平之上。
小洛佩斯一直懷有着崇高的事業理想;
即便他採用威嚇、武力壓制、暴力拘禁等手段驅使人民,也是爲了國家的強大與崛起。
不管真正的事實與真像如何,反正小洛佩斯是如此認爲,並且從未懷疑過。身體的病重不能打垮心懷崇高理想的小洛佩斯,他不能允許自己倒下去,他還要帶領巴拉圭的軍隊和國民,平定可惡的印第安人叛亂、打敗外部的敵人,爲巴拉圭王國贏得最終的勝利!爲洛佩斯家族下一代繼承人掃除障礙,爲卡洛斯留下一個強盛的帝國!就像當初他的父親,爲他掌握巴拉圭權力所做的鋪墊一樣。
小洛佩斯爲了平定印第安人叛亂,做着緊鑼密鼓的安排,第二早上,預定出發的巴拉圭近衛軍一團團長馬里亞諾?阿隆索上校、騎兵營長曼德伊利中校、炮兵營長卡利雷斯少校、工兵營長貝爾格羅德少校以及負責守備亞松森城防安全的巴拉圭近衛軍剩餘部隊、巴拉圭陸軍第一旅等部主要軍官、政府官員,齊聚皇宮中央大廳。
“明天上午,近衛一團、騎兵營、工兵營等部出發趕往前線平叛,近衛軍剩餘部隊以及陸軍第一旅由卡洛斯接替指揮權。
何塞?德科德伯爵、恩裡克將軍,在我離開亞松森之後,希望由你們協助卡洛斯處理後方事務和亞松森警備防禦工作。”
小洛佩斯首相點了巴拉圭王國首相和近衛軍司令恩裡克中將的名。
“遵命,陛下!”
兩人站直身子,大聲應答。
“對於城內叛國份子的抓捕、審訊工作,在我離開亞松森之後,還要繼續進行!
卡洛斯,我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會議結束後,馬里亞諾?阿隆索上校會按照我的吩咐,與你交接相關工作。”
“是,陛下,我會遵照您的指示去做。”
卡洛斯作爲小洛佩斯的私生子,第一次被帶到中央大廳,並且被賦予亞松森駐軍管理和處理叛國份子的權力,
父親的這份看中,無疑是把他當做王國繼承人的方式進行培養,因此,即便昨天晚上,事先從母親那裡得到了父親承諾立自己爲繼承人的決定,真正聽到權力在手的消息,卡洛斯?洛佩斯心中仍然禁不住得產生種種激動、興奮的情緒。
洛佩斯家族不是正統的歐洲皇室,沒有過分看中於順位繼承的傳統,自己的父親小洛佩斯在接替爺爺的權力之前,靠的也不是長子的身份,而是老洛佩斯的重視和他手中的權力,只要手中有了權力,即便自己的哥哥具備繼承順位上的優勢,也沒有可能撼動自己的地位。
小洛佩斯當面將卡洛斯帶到中央大廳,並且賦予自己兒子代行管理亞松森事務的權力,也有一種爲兒子鋪墊,向衆人暗示意圖立卡洛斯爲繼承人的心思。
兒子的任命得到順利通過,在場官員、軍官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後,小洛佩接着開始部署後續的安排。
“王國內部的叛亂和叛國份子的猖獗,與漢國方面的滲透鼓動有脫不開的關係!針對漢國公使館的監視要進一步加強,絕對不能在我離開後,出現因爲漢國方面干預,而導致的後方動盪事件!”
“請您放心,陛下,近衛軍會再次抽調一個連隊的部隊,投入對漢國公使館的監視和排查!”
近衛軍司令表態道。
“可惡的漢國東方人是導致王國動盪的主導者,許多愚蠢、無知的國民,是在聽了漢國人的蠱惑後,才產生了陰謀背叛國家的可恥行爲!對於這些蠢貨!死亡和墳墓纔是他們最應該的歸宿!”
小洛佩斯固執得把巴拉圭政府治理的失敗歸咎於漢國方面,
憤恨發表了一通對漢國的指責後,他又故意展示自己的寬大和仁慈:“愚蠢的叛國者不值得寬恕,但是那些因爲他們愚蠢舉動受到牽連的婦女和孩子,如果查明婦女和孩子們沒有參與到他們丈夫和父親的可恥計劃中去,就減輕他們的罪責,在拘禁一段時間後,放他們出去。”
“那些可憐的婦女和孩子們,一定會感謝陛下的仁慈和寬容。”
小洛佩斯的表演結束,大廳內的官員、軍官們適時的配合起來。
“他們也是巴拉圭的國民,作爲他們的君主,我有責任引導他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小洛佩斯把自己定位爲巴拉圭臣民的主導者和掌控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決定了涉及數千名乃至過萬名婦女、孩童未來的命運。
結束事關叛亂份子處置的話題,小洛佩斯便把心思放在南託格羅索州發生的叛亂問題上。
“南馬託格羅索州和西部查科平原地區的印第安人叛亂武裝人數,已經超過了一萬人,哈羅德?彼得森將軍和他手下的第二師8000餘名士兵,因爲暴雨破堤、疾病、戰鬥損失等因素,導致了部隊減員嚴重,根據哈羅德彼得森中將最新傳回的情報。第二師仍然具備戰鬥能力的士兵下降到5000人,而且暴雨和破堤的洪水阻斷了第二師和駐紮卡薩多港第三師的補給聯絡通道,第三師除了面臨兵力分散、不足的困難外,還存在彈藥補給即將消耗殆盡的問題。
結合南馬託格羅索州當前局勢,我決定抽調海軍主力,組建運輸補給艦隊,首先聯通康塞普西翁、卡薩多港沿線水上通道,再接着改走陸路,進入南託格羅索州,與第二師部隊匯合併爲他們補充彈藥物資。”
“陛下,受暴雨天氣影響,巴拉圭河水域風浪大,水流湍急,運輸艦隊行駛在水面上,很可能因爲遭遇惡劣天氣出現意外事故。”
巴拉圭海軍艦隊司令,實際承擔巴拉圭流域水上航線保衛任務的唐?何塞?法爾康少將聲提醒道。
“王國重要的礦產資源地,百分之八十以上位於新收復的南馬託格羅索州和戈亞斯州南部地區,自然天氣雖然惡劣,但是南馬託格羅索州局勢如果持續動盪或者是蔓延到戈亞斯州南部地區,王國政府爲此遭遇的損失會成倍擴大,南馬託格羅索州的局勢必須在兩個月內得到有效遏制!
前線部隊的彈藥物資補給,也必須儘快恢復。
一點惡劣天氣算不得什麼大問題!按照預定計劃,集結運輸艦隊,明天立刻出發!”
小洛佩斯闡明瞭平定印第安叛亂的緊迫性,隨即給海軍運輸艦隊下達了強制性的出發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