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子時已過,夜色更加深沉。
暖風拂面,掀動人的裙襬,自通明的窗子輕掠而過,掀起一番別樣的氤氳。
凌家院落前,兩束影子被燈火拖得好長,蜿蜒而綿然。
“娘子,有何話非要出來如此隱蔽,讓我很是心潮澎湃呢。”
鳳清塵隨着素珍來到臥室外面的綠茵空地上,而後打趣着問道,藉機緩解一下自個內心的那份小忐忑和小緊張。
如今,她也真算是怕了這素珍娘子了,對於與她單獨相處亦有了一絲牴觸。
尤其是剛剛親眼所見她掌捆那刁蠻公主,他對她的敬畏程度更是直線上升,若不是她執意非要他出來,只怕他是根本不會出來的。
這女子,怎麼比阿墨還可怕!嘖嘖,看起來阿墨日後變成妻奴的可能性亦是很大的。
想到這,鳳清塵心中頓時漾起一番複雜,既有些同情,又有些快感,而後……竟然還升起了一抹期待。
“二爺說笑了,此番我確實是有事想問二爺,眼下已經到了這個當口,希望二爺莫要對我說謊。”
素珍轉頭看向鳳清塵,眼底毫無一絲笑意,問出的話語肅穆而認真。
“你剛剛說,王爺他已經準備將一些事情告知於我,而且是在今晚。敢問,是關於他自身身子的情況嗎?”
問完,她便徑自等着鳳清塵的回答,眸光灼灼。
“是啊,還有關於他身上其他的一些事情。”
鳳清塵見素珍態度嚴肅,頓時也不敢再拿出那吊兒郎當的語氣,而後報以同樣的肅穆回答。
“怎麼,他沒告訴你嗎?那你們這一晚上都幹什麼了啊?”
“攤牌,然後爭吵。”
素珍如實答道,然後揉了揉太陽穴:
“我問他什麼,他都不答,直到那支箭攝入他的體內,我們之間還沒有達成共識。所以當你暗示他已經將事情全部告訴我時,我真的感覺到很詫異。”
“這阿墨怎麼回事,這回是不是又自作聰明瞭?”
鳳清塵不由喃喃罵道,心情也因此而不爽到極點。
這傢伙,明明已經告訴他讓他將自己的所有盡數坦白,結果這下子可好了,人家想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男女之愛中,最忌如此被動了解真相,可是會引起誤會的啊!
而且像凌娘子這種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女子,定然得和他劍拔弩張了。那麼爭吵自然是在所難免的了。
等,等一下!
一個疑問瞬間涌入鳳清塵的腦海,令他不由瞪大眼睛。
凌娘子這麼開誠佈公地與與他說了他們之間所發生的,該不會是……
“的確,擁有大智慧無數的謙王爺,竟然與我耍上了小聰明,實在是讓我接受不了。那既然如此,作爲他的好友兼好軍師,你是不是應該幫他收收這爛攤子,好好給我答疑解惑一下。”
“素珍娘子,這終究是你和阿墨之間的私事,我如此摻和終究不好不是嗎?更何況,他始終不願意告訴你,應該是有他的理由,你這樣讓真的很爲難。”
鳳清塵真的很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畢竟在這場感情戰役裡,他是個局外人,沒有理由在當事情人還沒開口的情況下就如此大嘴巴地將一切脫口而出,而且那個當事人還是個片刻就能令他苦不堪言的羅剎式人物。
如今貿然地先阿墨之口說出來,真真是好的嗎?他亦是有些遲疑的。
“鳳二爺,你如此瞭解女子,想必我的性子你應該是瞭解的。我如今肯問,是我心中仍有在意,願意把這份際遇當成一場感情來處置,還願意把心奉獻出來,決定去相信一次。可若是我不再問,那麼一切就在我心中結束,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到從前。你真的願意,看着你一手參謀的感情陷入如此危機嗎?”
素珍反聲詰問道,清冷月光下,她的眸子亦是冷冷清清的,讓人看去不由寒了心脾,令鳳清塵亦是心中一沉,周身一片冰冷。
“好,我說。”
鳳清塵看了一眼那漾着淡淡燭火的窗戶,眸色如墨,平素的妖冶全都消失不見,只餘下濃濃的化不開的鬱郁之色。
“但是素珍娘子,我不會回答你的問題,因爲你的那些問題都是留給阿墨的,應該由他親口來回答你。而作爲你們的友人,我能做的只是將我應該說的如實已告。對此我只能說抱歉。”
說到這裡,不由將目光凝向素珍,等着素珍的回答。
“好。”素珍點頭,不由深吸一口氣,然後等着鳳清塵接下去的話。
“其實,就我多年來對阿墨的瞭解,他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並不是因爲什麼繁雜的原因。理由其實很簡單,你看他追你這麼長時日的表現,簡直同個愣頭小子沒什麼區別,毫無章法,全憑着一腔熱忱。想必你也是看重了這方面才決定接受他,是不是?所以我覺得,他之所以不想回答你,第一是因爲他害怕你因此而對他起了嫌隙,他真真是認定了你,所以一點失去你的風險他也是不想冒的,所以這恐怕是很重要的的一個原因。
而第二,我想他是害怕告訴你之後,你會覺得他是在利用你,從而百口莫辯,他那種只做不說的人,只怕到時候除了強硬就毫無辦法了。他不想鬧成這樣,所以就選擇迴避。”
鳳清塵說到這裡,不由沉頓了一下,見素珍並無任何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便繼續說道:
“好了,說到這裡,我想我應該將阿墨的身體狀況對你進行一個言語概括。他,因爲十年前的一場宮變,誤食了一碗淬了數十種毒藥的湯汁,自那之後,整個人就喪失了所有知覺。無論觸及什麼,都再也沒有任何感觸,就連流血成河,他亦眉頭不皺。征討戰場上人人都道王爺是錚錚鐵骨,任何痛楚在身渾然未覺。如此誇讚縱然令人欣羨,但親身經歷,這煎熬苦楚卻是極其灼心的。阿墨再這樣封閉的世界裡獨自生存,世人見他孤傲清冷,實則是不瞭解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