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於晨,萬事開頭總相宜。
對於如槿而言,這一直是她行事的重要原則。多年來,她一直堅守着,不曾懈怠。而今這個關鍵的當口,更是不能掉以輕心。
因此,二更的談話結束了之後,她便和自個的三個師兄商議,前去杜家那邊勘探一下情況。
由於期間周折,再加上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他們此行並不是很順遂。忙活了到了這個時辰纔算有些收穫,結果興沖沖地往回趕,卻正好看到淩氏和樂天被芳嫂領到了馬車上。
“瑾姑娘,別愣着了!這馬似乎認生,不太聽我的話,你快過來牽一下!”
芳嫂看到站在門口的如槿,立即招呼道。看起來有些手忙腳亂。
“哦,來了!不過這是哪一齣啊!”
如槿急忙過去牽過繮繩,而後看了看那馬車,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瑾姑娘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昨晚娘子不是說了,今個要帶着老夫人和少爺去弔唁杜家嗎?”
芳嫂撫了撫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即對如槿說道。
“剛剛娘子還詢問你的下落,讓你過來駕車。可我們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也就沒有說話。一會兒娘子來了,你且說一聲吧,別讓娘子着急。”
“嗯。”
如槿應了一聲,而後瞧向屋子裡,隨即問道:
“那娘子呢?怎麼現在還沒出來?”
“哦,娘子正和徐老頭在屋子裡說話呢,一會兒就出來!”
芳嫂說道,而後對如槿使了個眼色。昨個晚上,素珍娘子告知他們等弔唁過後要去趟衙門,但娘子並不願意讓那一老一小知情,所以現下是必須要瞞着的。
“是麼。那估計,得等會兒了。”
如槿一聽徐老頭三個字,神色不由劃過一抹暗沉,本來明快的嗓音也因此而沉落了下來。
“瑾姑娘。”
芳嫂看着如槿陰沉沉的面色,開口叫她的名字,眉頭不由一蹙:
“你是不是,還在爲當年他沒有對你伸出援手之事心生怨懟?”
“芳嫂,這似乎並非是您應該管的事情。”
如槿眼神微冷,說出的話亦是刺骨,令人心裡不甚舒服。
“的確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但咱們如今已經是一個整體,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們存續着如此彆扭的關係,有什麼心結直接說出來就好,何必如此?”
芳嫂並沒有因爲她的冷漠而憤懣,只是嘆了口氣,話語間甚是真摯。
“整體?這兩個字於我和他,實在和笑話沒什麼兩樣。”
如槿低低地笑出聲來,眉目間驟然透出一抹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暗衛影衛雖同爲王爺效力,但彼此之間行事任務都不同,可以說算是兩系。如何整體?想起來都是不現實的。所以嫂子您說這些,不覺得諷刺麼?”
“瑾姑娘,你咋這麼說話,未免失了分寸……”
芳嫂的臉色驟變,眼眸不由漾起了一抹犀利。
“失了分寸?這話說得確實不錯,只不過失了分寸的從來都不是我一人,只怕那徐老頭也是分寸盡失不是嗎?我也就是言語上失了分寸,但徐閔他可是行事上失了分寸,而且失了極大的分寸。爲了同爲一派的影衛,竟然一個不到十歲的小暗衛送給了敵方取得信任,用那小姑娘的命換得了自個同胞的命。若不是那小姑娘求生意志強烈,只怕早就被那煉獄般的折磨隕了性命了!芳嫂,雖然您同那老頭子關係匪淺,但且聽我一句忠告,莫要管我倆之間的事情,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
如槿眼底火光滿溢,視線宛若銳利的刀劍,帶着一抹嗜血的瘋狂。
芳嫂心中一驚,口中的話卡在喉嚨口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如槿,你在和芳嬸嬸說話麼?怎麼聽起來像是在吵架呢?”
就在這時,一個小身影自馬車上探出腦袋,而後瞪大眼睛,看着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聲音雖然童真澄澈,卻夾雜着一抹緊張。
“哦,沒有沒有,樂天聽錯啦。”
如槿聽到樂天的聲音,眉目間的火光驟然熄滅,在身上灼灼發光的凌人氣勢很快便褪得乾乾淨淨,雖然仍有餘怒,但眉目間已經掛上了平素慣有的溫良柔和。
“哦是麼?”
樂天狐疑地看了看她們,眼睛裡明顯地不信任,但卻因爲找不到絲毫的破綻而無從詢問,所以也就作罷了。
“娘她怎麼還沒有出來,今天真的好慢哦。”
樂天看了看那不遠處的屋舍,神色有些焦灼,亦有些不安。
“你娘和管家說話了,估計一會兒就過來。既然她答應你,就絕不會食言,你自己不是很清楚麼?”
如槿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臉,而後看了眼芳嫂,繼續說道:
“再說,你芳嬸嬸已經準備過去催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催來了。你芳嬸嬸在這方面很有一套。”
“啊?是嗎?”
樂天呀了一聲,而後看向眉目間閃過一抹驚詫的芳嫂,而後說道:
“嬸嬸,您能不能快點去啊。樂天真的很着急啊。”
“快去吧,芳嫂。”
如槿在一旁徑自說道,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好,嬸嬸知道了,這就去啊。樂天別急了。”
芳嫂架不住樂天那急不可耐的眼神,弄得她一顆心都要融化。她應承了下來,隨即邁開步子朝回走去,但是越走心情越沉重,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終於,那沉重壓得她再也忍受不了。她猛然轉身揮回去,徑自看向如槿,大聲說道,大有種不顧一切的意味:
“徐老頭這輩子做的最失分寸的事情,就是十年前的那次抉擇。那次抉擇,讓他徹底被人痛恨,把一個好端端的形象徹底給毀了。你有什麼資格批判他?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你又知道些什麼!說起恨他,你最沒有資格!你可知他爲了你這麼一個素未謀面的丫頭片子做了多少,又爲你失去了多少,你可知當年……”
“芳玉,你在那裡說什麼呢!”
就在芳嫂子忍無可忍,準備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一個聲音猝然刺進她的耳朵,令她一驚。
只見徐閔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徑自握住她的肩膀,眉目間閃過一抹駭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