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公子,你這樣一字不說,是在拖延時間,還是耍弄小婦人?”
素珍聲音有些微沉,一直隱忍在心頭的不悅之情徑自涌上腦海,令她眉目之間鬱結重重,神色亦是不善起來。
“小婦人雖然耐心可觀,亦不願墨守成規。但並不代表可以任御公子任意妄爲,且肆意辱沒。說起來,公子執意爲難,對你對我又有何好處?
眼下情勢已定,風浪波瀾暫時都無法成就於之,只得量力而行。萬望公子好自爲之。”
“素珍娘子,御某問你,自剛剛進門以來,御某可曾說過要同你好生談談?”
南宮御注視着眼前強忍憤怒的女子,終究不忍見她氣憤下去,畢竟氣大傷身,若是因此敗了這副身子,那可就是他的不是了。於是他開口言語,眼中露出一抹黠光。
但可惜的是,這番言語一出,乃是火上澆油,令素珍微微一怔,眼中的火光再也無法掩飾,徑自沖天浩然。
“試問,御某與你又有何話要談?剛剛之所以未加反駁,無疑是有旁人在,不忍拂了你的意罷了。殊不知眼下你竟向我興師問罪,真真讓御某有些招架不住呢。”
說罷,便分外無辜地向素珍眨了眨眼睛,脣邊亦揚起一抹飛揚而生的笑意,連帶着俊逸不凡的一張臉變得柔和了許多,眼神竟變得溫潤了許多。而他自己亦是毫不知情。
或許在旁人看來,他如此行事必定是有所目的,奸詐無敵。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說出這番話,無關任何計策籌謀。
他做這些,只爲了一個目的,那便是逼她失去理智,逼她有所表情,哪怕是氣憤憎惡都是可以的。因爲這般,他纔可以確認自己是在她眼眶之中的。
面無表情,雲淡風輕,這樣的情緒固然是好的,但卻代表着漫不經心,心不在焉,且將一切都摒棄於心外。他不想讓眼前的女子之於他這番態度,哪怕進程艱難他亦是會竭盡全力,因爲他發現,自己漸漸已經適應不了她的無視了。
想到這,他眼中神色又多了幾分篤定,話語更加不留情面,尖銳到了極致。
“御某一直覺得素珍你乃是女中豪傑,心性豁然如同日月。如今看來卻也是有些出入的,至少這小女子的胡攪蠻纏總還是有的。這一切,怪御某對你期望太高,以至於如今失望,亦只能怪自己。”
說罷,便暗自嘆了口氣,頭顱緩緩低下,以掩飾脣邊的忍俊不禁。
“呵呵,御公子這一席話,真真讓素珍對公子有了一番新的認識啊。”
素珍真想拍案而起,將眼前這可恨到極致的男子罵個狗血淋頭,令他爲他的不要臉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她很清楚,那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實現起來只怕難上加難。更何況這南宮御顯然是想要激怒於她,若是遂了他之意,只怕自己也就中了他的詭計了。
思緒進行到這裡,她強行令自己的心神穩定了下來,暗暗清了清嗓子,神色之間漸漸恢復靜謐,而後開口道。
“既然是小婦人自作多情,那小婦人便在這裡向公子致歉了。不過眼下這時機難得,正好可以用來徵詢一番,還望公子予以配合。
敢問公子,我那夫君,自此之後都不會受那寒症侵擾了?若是情況屬實,那麼五識是不是便可以恢復如常,令他可以重回常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一番話問出,她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程度亦可算是她來到這裡之後甚是濃烈的一次了。
南宮御凝注着眼前忐忑不安到極致的女子,剛剛積攢而起的好心情支離破碎,難以爲繼。溫潤的神色一去不返,只餘下黑沉的陰鷙。
“怎麼,如今我開了話題,公子都不願意答嗎?”
素珍望着他眼中突轉的神情,亦是有些摸不着頭腦,隨即開口問道。從前,她一直覺得阿墨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變臉王,比琢磨不定的天氣還要令人無奈。
而今她卻發現自己未免有些冤枉於他了。以她目前認知,只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正的第一另有其人。
“素珍未免想太多,既然你有疑問,我自當好生解答纔是。”
南宮御見她神色有異,眼神不由晃過一抹暗芒,神色微微緩解,而後答道:
“王爺的寒症,已經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五臟之間會因爲毒症的消失而重生於之,而後漸漸呈現煥然一新的景象。”
他說到這裡,而後微微停頓,眼神之中盡是素珍喜形於色的模樣,嘴角不禁透出一抹冷笑,話語接踵而至:
“但至於迴歸正常人的生活,還是希望你莫要抱太大的期望。因爲在我看來,就算他有了五識,同常人再無迥異,他的處境也不會有分毫的改變。只怕會比寒症侵襲還要艱困許多。”
“你說什麼?”
素珍臉上的欣喜之色凝結在五官之間,且以極速之勢消失無蹤。南宮御見她如此,急忙趁熱打鐵,而後將接下來的話語吐露而出:
“上蒼之於每個人的遭逢際遇,皆有一定的玄機在其中。王爺他罹患寒毒數年之久,固然慘烈,但與之而成的無知無覺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助他活到了現今。
他所處的環境,誅心虐身乃是家常便飯,不可豁免,那消失的知覺無形之中降低了他存蓄在體內的劇痛,令他還可以大步向前。而今他少了這一層屏障,直接面臨那血雨腥風,只怕挺住與否,全憑造化了。”
“你的意思……”
素珍眼中掠過一抹錯愕,心中對他所言亦是明晰亦是糊塗,但神色卻黯淡叢生,根本無力抵抗。
南宮御將她的暗淡神色望進眼中,一時間便言語不得,心中滿滿都是不捨。但此刻不狠下心,只怕一切都再也無力轉圜。所以他強行硬下心腸,而後繼續對她說道:
“素珍,此番王爺解毒之後,便要回京。你可對這件事情有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