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說的我們都懂，二哥也懂。但是二嫂最近越來越不好了，心裡卻放不下這個家，二哥想着，就借點錢買兩隻豬仔給二嫂喂一喂試試，就當是滿足她的一個願望了。”
“不、不是借錢去給你二嫂看病嗎？”聽着姜淑蘭的解釋，鄧寧心的表情略微抽了抽，看着姜淑蘭的眼神也有些不太自然。
“淑蘭，你別害怕，媽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情勢所逼，總不能因爲你二嫂一個人，讓全家人都跟着餓死。媽不是故意狠心的……”
淑蘭不會以爲她是個狠心的人，從而對她寒了心吧？
一時之間，鄧寧心更覺得忐忑不安起來。
姜淑蘭卻不等她說完，就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媽，大年初一的，咱們不說這些事情。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放心吧，喏，餈粑要糊了，我來烙吧。”
說着，接過了鍋鏟，對着鍋中的三個餈粑翻了起來。
鄧寧心見她已經忙活開來，也不好再與她爭搶，索性轉過了身，到院牆角落的菜地裡拔小蔥去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姜淑蘭已經三個白生生的餈粑烙成了焦黃的顏色，正準備起鍋。
鄧寧心急忙走了過去，從碗櫃裡另外取了一個盤子，“挑一個放在這裡，放到竈臺那邊，讓祖先們和竈神菩薩先吃吧。”
姜淑蘭這纔想起來這個規矩，凡是過年過節，做好吃的時候都要把頭一份挑出來放在竈臺後面，讓祖宗們和竈神菩薩先用。
“那媽去看看凌雲燒紙燒完了沒有，這兩個餈粑你和他先吃了吧，我等會兒就吃那個敬菩薩就行了。”說着，將兩個餈粑分開裝在盤子裡，洗鍋放水，準備煮包面。
餈粑都是要趁熱吃的，涼了之後就是硬硬的，嚼起來比較費勁。
鄧寧心身爲一個母親，從來都習慣了把最好的給孩子，最差的給自己，聽姜淑蘭讓自己和沈凌雲吃熱的，自己要吃冷的，趕緊就搖了搖頭。
“你吃吧，順便把凌雲那個給他包上糖，給他拿出去。我最後再吃就行了，去吧，我來燒火煮包面。”
姜淑蘭怎麼肯，忙揮着手讓鄧寧心遠一點。
“媽，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快吃去吧，我來煮包面就是了。”
說完，也不給鄧寧心機會，直接把兩個餈粑中間舀上了白糖，連盤子一起塞到了鄧寧心的手裡。
“走吧走吧，大初一的，爲這點事吵起來可不好聽。”
看着姜淑蘭已經竄到了竈門口燒起火來，一雙白淨的手頓時被木柴上的灰塵染了個烏漆麻黑，鄧寧心只能歇了心思，端着盤子走了出去。
“凌雲，燒完了沒有？還有幾個地方沒燒，我來幫你吧。”
鄧寧心走出門，來到堂屋裡，就看到堂屋門口的階沿上，不遠處的土地旁，都已經點燃了三支香，香的旁邊也有着一小堆黑色的灰燼，那是燒過的地方。
“媽，就快完了，還有竈房就完事了，我正準備去呢。”
說着，站起身就拿着三支香和一小疊冥紙去了。
竈房那個地方，和外面的土地旁一樣，燒得少，鄧寧心便沒有跟着他一塊兒走來走去，忽然發現桌面上擺着一個刀頭（方形的肥瘦相間的熟肉），兩個果子，幾顆糖果，顯得略微單薄。
鄧寧心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餈粑，秀色可餐，乾脆一伸手，將餈粑一塊兒放到了桌子上，先孝敬祖先吧。
沈凌雲回來的時候，看到了，並沒有說什麼，低下頭就跪在了堂屋中間，拿着一疊又一疊的毛邊紙燒了起來。
燒得過程中，一言不發。
鄧寧心見狀，蹙了蹙眉頭，忙跟着蹲下身，撿起了一疊紙，燒了起來。
“你這孩子，給老祖宗燒紙怎麼什麼話都不說呢？你不給老祖宗說你的心願，他們怎麼知道要保佑你做什麼？”
說完低下頭扔了幾張紙到火盆裡，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一會兒讓沈凌雲的爺爺奶奶保佑他身體健康，工作順利，一會兒又讓沈凌雲他爹保佑他和姜淑蘭早點生下孩子，替沈家傳宗接代，一會兒又讓沈家的老祖宗保佑每一個沈家人都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沈凌雲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他媽求這麼多事兒，也不知道老祖宗能不能忙得過來……
“媽，說一遍就行了，反覆的說來說去老祖宗也聽煩了不是。”
見鄧寧心反反覆覆的就是那幾句話，沈凌雲忍不住打斷了她。
打斷的後果就是換來鄧寧心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這個臭小子！要是你今年能讓淑蘭懷上或者生下個大孫子來，來年媽什麼話都不說話，一個勁埋頭燒紙就行了。”
噗嗤……
沈凌雲忍不住噴笑出聲，“媽，你要孫子也不是這樣要的啊，這懷上懷不上，也不是我想了就成的，我們倆身體都好着呢，你別急，遲早會有的。”
“嗯……”鄧寧心擰着眉頭看着他，“你要是一直有昨晚那麼努力，媽的孫子早就滿地跑了。”
沈凌雲面色一紅，隨即一黑，無語了。
“……”
看着沈凌雲吃癟的模樣，鄧寧心不由得揚了揚眉，“好了好了，你心裡有數就是了，我也沒非要你們馬上生下來。行了，燒這些差不多了，快把酒撒了，把桌子撤了，趁熱把餈粑吃了吧，不然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凌雲點了點頭，把手裡最後的兩張紙丟進了火盆裡，然後端起桌子上的薄酒，朝着神龕敬了一下，然後灑進了火盆裡……
五杯酒，敬了五次，灑了五次……
然後母子倆就把東西一收，端着餈粑吃了起來，一邊吃着，一邊往竈房那邊走。
“媽，你說什麼時候去買豬仔比較合適啊？”
沈凌雲心裡一直記着姜淑蘭的心願，就是開春之後去抓幾隻豬仔回來養，可是他對這方面沒有什麼概念，沒法，只好朝着鄧寧心問了起來。
鄧寧心現在雖然沒養豬，但以前大饑荒爆發之前，倒是養過的。